春节将至,柳映雪也到了即将生产的日子。腊月的天,江南虽不是冰封千里,却也阴冷潮湿。林清风认真地看了看那盆烧得正旺的炭火,转头问依靠着坐在床上的柳映雪:“要是觉得不够暖和,就再加些碳?”
“不用了”,柳映雪懒懒地说:“春儿隔一会儿就添一次碳,屋里一点儿也不冷”。
“那就好,可别冻着我儿子”,林清风打趣着说到。
或许是柳映雪临盆的日子越来越临近,又或许是春节的到来,总之林清风和林老夫人都相当地兴奋,对柳映雪也是格外得关心。每日不是送炭火,就是送滋补汤,就像打了鸡血一般,孜孜不倦。
受了冷落的沈如玉更是将这一幕幕都看在眼里,记在心头。醋意让她心如火烧,她暗暗地下决心,一定要给这些人点颜色瞧瞧。
年关的到来,让勤俭的中国人热情地打开了腰包。就算是平日里省吃俭用,但是年一定要过得像样,这样来年才能五谷丰登,日子红火,林家自然也是不能免俗。一大早,林清风就被林老夫人支使着,出来采买年货。老夫人特意交代,让买回几坛上好的女儿红,她这是准备着要给柳映雪的第二个孩子办满月酒。
自打沈如玉接管了林家的大小生意,林老夫人就预感到,沈如玉这是要卷土重来,杀他个回马枪。她只能指望柳映雪的这一胎,可以为她扭转乾坤,所以,她才会更加地重视这个孩子。给这孩子办满月酒,就是在对沈如玉宣战,这一点,她心里门儿清。
春节如约地来到人间,让忙活了一年的人们,暂且放下那些让人疲累的事情,欢天喜地地拜年,串亲。
按照林氏族人的老规矩,林清风的三叔公林慕轩须在正月初一一大早给林氏一族中年龄最长,位份最高的林老夫人请安拜年。这一日,林慕轩给林老夫人拜完年,刚一出院,就被灵子叫住了。
“三老太爷,我们大奶奶请您到园子里一叙”。
林慕轩跟着灵子来到花园子,此时正值冬季,园子里除了毛竹依然青葱,那些个花花草草早已干枯成了灰褐色,蜷缩着身子,在寒风中摇曳。林慕轩一眼瞅见正在低头思忖的沈如玉,急忙上前打着招呼:“侄媳妇,一向可好?”
沈如玉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林慕轩,“给三叔公拜年!”说着,躬身施礼。
林慕轩一连地说了好几句不必客气。其实,林慕轩对沈如玉还是忌惮几分的。一来,沈如玉是林家的嫡子正室,二来,沈如玉的父兄也让林慕轩有些胆寒肝颤。
林慕轩小心地问了句:“不知侄媳妇找我何事啊?”
沈如玉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到:“想请三叔公帮个小忙”,她死死地盯着林慕轩的眼睛,接着说到:“三叔公想必知道,二奶奶的产期将近。我想请三叔在她生产那日公开祠堂,帮我讨要这个孩子”,沈如玉开门见山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林慕轩心头一惊,面犯难色地支吾着:“这…,这…,这只怕不太好吧?”
沈如玉见林慕轩想要推诿,立马瞪起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林慕轩。
林慕轩的心里又是一惊,忙不迭地改口说:“我的意思是,这事儿可不好办”。
“就是因为不好办,才找三叔公帮忙的”沈如玉斩钉截铁地说到,目光里透着坚定,并没有商量的余地。
林慕轩回到家后,谎称自己身体不适,闭门谢客,愣是好几天没敢出门。他是越想就越觉得害怕。沈如玉说的这事万万是使不得的,一来,不论从哪儿数,也没这三番两次抢人孩子的规矩;二来得罪了林老夫人,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可一想到沈如玉那可怕的眼神,林慕轩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沈如玉虽是个女流之辈,但从她很快就能全盘掌控了林家的生意这一点来说,她绝对是个狠辣的女人。林慕轩是左右为难,一时间也没想出什么应对的法子。
转眼已是正月初五,按照江南地区的传统说法,这一日是五路财神(注:五路财神指五祀,分别是门神、户神、宅神、灶神、路神)的诞辰。
天还没亮,林慕轩就将“抢路头”所需的各类物品准备妥帖(五路财神的诞辰,人们清早准备好锣鼓爆竹,牲醴果品,并将银钱、秤盘、算盘等供起来,尽早迎神。据说谁迎得早五路神便去谁家,于是有些人家在初四晚上一过午夜就迎神,俗称“抢路头”。),开始迎神。
迎神过后,就要开市了。林慕轩早早地来到铺子里。
因为林慕轩是妾室所生,虽经正室抚养,但按照林氏祖训,他仍不能参与林家的生意,于是自己就在落霞镇开了个茶庄。这么多年,林慕轩的德轩茶庄一直是落霞镇最大,买卖最好的茶庄。直到沈如玉又开了茶庄,德轩茶庄的光景就大不如前了。当然这也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单说林慕轩一大早就大开店门,准备迎客。按照江南生意人的老习俗,这第一位进门的客人,可是贵人,生意人称之为“财神”。对待第一位客人,都应是笑脸相迎。可是,林慕轩看到第一位进店的客人,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只见沈莫言一身新装,满脸堆笑地走了进来。
“林老弟,别来无恙,恭喜发财呀!”
“多谢莫言兄吉言,快请进”,林慕轩心里打着鼓,脸上却没敢表现出来。自那****含糊其辞地搪塞了沈如玉之后,就知道沈莫言早晚会找来。沈莫言的来意他也是了然于胸,他琢磨着该如何应对。
还没等林慕轩想出头绪,沈莫言已经开腔:“我说林老弟,你这生意做得不错呀”。
接下来,沈莫言会再说些什么,会以怎样的方式来逼迫林慕轩妥协,想来,不用笔者详述,大家也一定猜到了。
再说林慕轩,经过沈莫言一番软硬兼施,威胁强迫,不得不违心地答应了沈莫言。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慕轩悄悄地游走于族中所有的亲戚之间,将沈莫言的拜贴带给了每一位林氏一族的长者,说服他们响应自己,并定了下了开祠堂的日子,就在柳映雪生产的那天。
柳映雪骄傲地挺着个大肚子,由林清风小心地搀扶着,慢慢地在院子里来回溜达,多走动是为了让柳映雪在生产的时候能够更顺利。
“累了吗?”林清风疼惜地问着,“要是累了,就先歇歇”。
“不累”,柳映雪笑盈盈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
这一次怀孕得到的疼爱和照顾,让她心里有了一丝暖意。她盼着肚子里的孩子能平平安安地来到人世间,让她也能品尝为人母的欢悦与自豪;更盼着孩子能健健康康地长大,能成为她与林清风之间一条剪不断的纽带,将她与林清风紧紧地系在一起。
红彤彤的太阳,遥远地挂在天边,将那一缕金色的阳光斜斜长长地投向大地。冬日的暖阳虽没有春日里那样绚丽,却也不似夏日时那般炙热逼人,只是温温柔柔地把自己的余晖撒给人间,让人们享受它带来的温暖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