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爽慢慢苏醒过来,但恢复的很不彻底,现在一说话就流哈喇子,反应也迟钝了不少,思维比常人慢了半拍。
县丞杨茂向知府大人汇报了丰城发生的人和事,“朝廷的体面,如今已经被高大人给丢尽了。”
知府看在杨县丞厚礼的份上,命他暂代高爽行使知县权力,于是高爽同学的官路到此戛然而止。
还有些自知之明的高爽,在县丞杨大人的帮助下,向上司写了个辞呈,得到准许后,准备带着一家人回原籍。他这些年,通过强取豪夺,也积攒了大批的金银珠宝,即使以后什么都不干,也够全家人吃一辈子的了。县丞杨大人也没有赶尽杀绝,叮嘱老部下豹哥,“尔等不要难为高大人,他这些年,虽说积累了一些金银细软,可都是高大人省吃俭用攒下的。”
手下个个都是人精,岂能听不出县丞话外之音。要发财了,这个冤大头就是前任知县高大人。当然,县丞大人的那一份是少不了的。
而高爽这边,也开始紧锣密鼓地为撤退做准备。县丞是什么德行,他可是一清二楚的。两人在一起斗了数年,回回都是刀刀见血,唯一没有撕破脸皮。
胡彪发现高爽要跑路的迹象,心里急得火燎火燎的,对同伴打了个点,便纵马向县学奔去,赶在周泽普放学前,来到了学校。
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周泽普出来了,胡彪忙走上前,“兄弟,这里。”
周泽普看一头汗水的胡彪,笑道,“哥哥这般匆忙,究竟是为了何事?难道是把隔壁老王他媳妇的肚子搞大后,被老王拿刀追着砍了?”
胡彪将周泽普拉到僻静处,把高爽要卸任回家、县丞谋夺高家财物的事情,说了一遍,“他带走的那些财物,都是丰城百姓的血汗,应该留在丰城,不能让高爽那厮独自挥霍,也不能让县丞那伙给独吞了,我们兄弟也有份。”
操,听前半句,你还像个好人,听后半句,强盗的嘴脸暴露无遗,你特码不能说话委婉些?
比如,你与隔壁老王媳妇偷情的时候,你说‘我想和你睡觉’,便被老王媳妇骂作耍流氓。你说‘我想和你一起起床’,便有文艺范儿,老王媳妇会认为你上档次。
“哥哥你身为末流,居然心系百姓,真是难得。”周泽普笑道,“有道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我等应抢在县丞大人动手之前,代表丰城百姓留下那些民脂民膏。”
“高爽回家,必走水路。杨县丞派刘豹等人想在河上劫了高爽,然后来个毁尸灭迹。”胡彪道,“我想在抢在刘豹他们动手之前,来个偷梁换柱。”说吧,低声将计划说了一遍。
周泽普思忖片刻,“我现在就去做准备,哥哥查明他所坐的船后,尽快将消息告诉我。至于豹哥,你让他小心一些。到时候水火无情,莫伤了自家兄弟。”
高爽走了,冷冷清清,凄凄惨惨,他平时为人刻薄,最不受同僚待见,竟然没有官员相送。高爽并没有因此所气恼,相反,还隐隐有些高兴。只要安全地将财物运到老家,就是最大的胜利。
唯一相送的是班头胡彪,“高大人,你对我有知遇之恩,我胡彪无以回报,愿意护送大人回家。属下虽然愚笨,但也能看出杨县丞不怀好意,远处的那条沙船,就是杨县丞的亲家盐枭水耗子的。”
高爽点点头,脸色阴沉似水。其实不用胡彪来说,他也有了准备。管家告诉他,自从家里出了事情,门口就多了不三不四的家伙。其中就有杨县丞的家丁。杨某人看来要吃定他了,前县令没有了官身,屁都不是。
杨某人之所以没有在城里明抢,不过是想减少些麻烦而已。
船行到桃叶渡,天色已晚。
高爽命泊船靠岸,“在这里歇上一晚,明天早上在走。”高功带人去岸上的客栈歇息,走了半天的水路,晕头晕脑的。高爽不放心财物,让胡彪带着几个家丁留在船上,“胡班头,舱里有酒有肉,让众人吃饱喝足,晚上多费心了。”
外面传来一阵喧哗,高爽出舱看去,一艘乌篷船在旁边停靠下来,船头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
那男人向高爽拱拱手,算是打了招呼,便走进船舱。稍后,水耗子的沙船也行驶过来,停泊在乌篷船的另外一侧。
高爽怨毒地看着沙船上的船工一眼,对侍立在一旁的胡彪道,“夜猫子进宅,来者不善呐。今晚恐怕要有一场恶战。”
胡彪紧握刀柄,“大人请放心,舱里准备了强弓硬弩,只要他们来劫船,属下让他们都变成刺猬。“
高爽拍拍胡彪,“到了老家,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四更时分,河面上起雾。雾气越来越浓,转眼天地之间混沌一片。
高爽睡不着,披衣坐起,在油灯下看书。忽然,船身摇晃了一下,随即刀剑打斗声四起。
有吆喝声传来,“不要让那贪官跑了。”
“兄弟们快上,拿着高贼。”
高爽惊得两股战战栗栗,裆部湿了一片。
老管家慌里慌张进来,“大人,我带你上岸。”随后,胡彪等人万分着急闯进来,“大人,刚刚杀退了那伙水贼,但也折损了两个兄弟。他们绝不会就此罢手,稍后还会赶来,形势危急,请大人速速离船。”
“也好,我在这里也是个累赘,反而束缚了大家的手脚。”高爽此刻倒敞亮起来。“你们只要能撑到天明,我给你们每人五十两银子。”
“大人请安心离开,人在船在,我等拼了命,也要保护我船上的财物。”胡彪等人齐声说道。
高爽满意地点点头,跟随管家离去。
胡彪看看众人,“水耗子的手下众多,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要主动出击。”
众人拱手道,“请班头吩咐。”
胡彪嘿嘿一笑,“大人离开丰城的时候,就发觉有人跟踪,为此准备了数十支浸了火油的草把。我等马上带着草把下船,从岸上摸过去,将水耗子的沙船烧了。”
一个年轻的家丁问道,“胡班头,我等离开,这船上的财物怎么办?”话音未落,被旁边的伙伴骂道,“你这个笨驴,这是雾气那么大,又没有风丝儿,如何行船?你见过晚上有拉纤的吗?快走,跟上胡班头。你这么笨,下次不带你出来。”
胡彪带人刚刚离开,潜伏在船边的周泽普等人迅速上船,一阵忙碌之后,将几箱子金银珠宝用石头掉了包,转移到乌篷船上。
“撤。”周泽普一一挥手,众人奋力划桨,乌篷船慢慢离开了河岸。
沙船上,水贼们头目听到远处传来打斗声,出去看了看,见大雾弥漫,往河面上啐了一口,“直娘贼,这天还在水面上打斗,纯粹是作死。”命令手下加强戒备,便回舱睡去。杨大人要自己在下一个河段上,结果了高爽,现在还不到时候。
胡彪等人摸到沙船近前,点起火把,一声大喊,众人齐齐地向沙船上扔去。木质的船体瞬间被包围在火海里。沙船上的水贼们,纷纷跳船逃生。
胡彪笑道,“等会他们必然有人逃上岸,我等就在这里瓮中捉鳖。”
黎明时分,河面上起了风,雾气也慢慢散去,众人押则俘虏登上客船。高爽已经先他们到了,拍了拍箱子,还好,财物都在,这下杨县丞失算了。“玛德,跟我斗,你杨某人还嫩了一点。”
胡彪坐在船头,看着雾气中若隐若现的房舍。
乌篷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等到了下一个渡口,也该向高爽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