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乌云密布,黑压压一片望不见边际。雷声滚滚,黄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落下来。这等恶劣的天气叫人生不出什么好心情,只得坐在家中无所事事。但这大雨天气,却见一顶四台小娇匆匆从城里出来,抄着小路,要赶往不知何处。只见这四名抬轿大汉身材壮硕,脚步孔武有力,抬起大轿依然是箭步流星,且这轿子虽被大雨淋湿,却也能看出装饰华丽,这轿中人可见非富即贵。
这一行人马不停蹄,行了大致五六里路,经过一片密林,临近了一个小村落。这时虽是午后时分,但这黑云密布,显得与傍晚一般昏暗,村落里并无多少人走动。四人将泥水踩得“啪啪”,行到村头一座小屋前,只见屋前被雨打湿的布幡上边写着“剃头”两个大字。
来到门前,大汉啪的站定,低声朝轿里唤了声“爷,到了。”轿里应了一声,走出一个头戴毡帽的胖人,衣着甚是讲究。他走至小屋门前,回头吩咐了一句:“没我吩咐不准进来。”大汉低头应是。
胖人掀开门帘进了屋,只见屋里点着油灯,还是十分昏暗,还有一股潮味。一人趴在柜台上,像是睡着了一般,冷冷清清。胖人皱了皱眉,高声道:“这生意还做不做了?怎的连个人都没有?”这一咋呼将柜台那人惊醒了,见他抬头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才慢吞吞的凑柜台后边走出来,行了个礼,笑问道:“这位爷是要剃头呐?”胖人冷笑一声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剃头,不是刮胡?”店老板是个中年人,模样平平,身子有些佝偻,听胖人这么问,笑道:“也这不是消遣小的吗,明眼人都能看见爷脸上净而无须啊!”
胖人听这人拐弯骂自己睁眼瞎呢,又想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又不好发作,只能冷哼一声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店老板赶忙搬来椅子请胖人坐下,道:“爷您稍坐,我这就给你准备热水去。”胖人微微点头。
店老板便进了屋里去。一会后端着一盆热水来了,又拿了白毛巾剃刀等物件来放好在桌子上以便拿放。店老板湿了毛巾拧了拧,对胖人说道:“爷您把帽子脱了,我先给您松松头皮,一会儿方便下手。”
胖人却不急,问道:“听闻南城郊外有一剃头师傅,手上功夫了得,不论如何难剃的头在他手底下就没有走不开的,不知是不是你?”店老板笑道:“都是别人谬赞,哪有那么夸张。”“妙手老张,今个你可别把你这招牌砸我头上了。”胖人冷笑道,这才缓缓脱下帽子。店老板呵呵笑笑没做声,一转眼看见胖人这颗头脸色也变得凝重。
这有句话说人要有多坏才得“头顶生疮,脚底流脓”正应在了这胖人身上,只见他这头上尽是烂疮,污丑不堪,头发已烂得油里油气,老远就看见虱子跳了出来。若是手艺不精,一个不小心刮到烂疮,准保能痛的要人命,更不说让这烂疮加剧。
店老板不言语,将毛巾浸透又拧干了,敷在胖人头上,道声“爷我可要动手了,您闭好眼睛。”胖人依言闭上眼睛,只感觉店老板用毛巾将他头敷了个遍,接着十指在头上来回揉按,是说不出的舒坦,毛孔都似要张开,昏昏沉沉的就像睡去。
而店老板也是运指如飞,将胖人的头皮松动,又是将那烂疮流的浓水擦干净,做足了一番准备,这才拿起剃刀。只见剃刀磨得是锃光瓦亮,油灯下映着寒光。不知为何店老板微微一笑,眼里闪过一丝寒光,随即运刀剃发。手起刀落,一撮撮毛发飘落地上。一时间屋里静悄悄,仿佛睡着的胖人,一言不发,只凝神运刀的店老板,偶尔跳动的油灯。
屋外大雨似乎没有要停的迹象,依旧噼里啪啦的落下雨点。门外站着的大汉打了个哈欠。已经过去三炷香的时间,那位爷还是没有出来。另一大汉对他使了个眼色,便向屋里问了声:“爷?”片刻之后并无人应答。大汉怕那位爷没有听见,又不敢贸然闯入,只得又高声叫了声:“爷?”
一会后还是无人应答,大汉心中暗叫“不妙!”忙掀开门帘闯了进去,只见一人背对着门口,睡坐在椅子之中。看身形正是那位爷。屋里昏暗,映着油灯,出奇的安静,透着分诡异。一时间大汉竟不敢妄动,“嗞啦”一声油灯发出声响,惊了大汉一下,才想起要去叫醒他那位爷。
大汉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拍了拍那位爷,道:“爷,咱该回去了。”不料,那位爷原本剃的干干净净的大好光头头皮竟一圈圈滑下,一时间血流满面,头骨乍现。恰逢天外一声惊雷震天响,此人早已魂归西天!
“爷!!!”一声惊吼传遍荒村,却又被雨声淹没。几里外密林内,一茅草屋中,竟是那店老板,他在脸上揉搓一番,褪下一张人皮面具,原本佝偻的身形已挺得笔直,露出一张年轻的脸,约摸二十一二,生的是英俊不凡。年轻人换下师傅的装扮,穿上另一身黑色劲装,负起一长匣,戴了蓑笠,出了茅草屋,向村子的方向望了一眼便不再理会,施展轻功,几个跳跃消失在茫茫雨中。
半个时辰后,一行捕快穿着的人勒马停在剃头屋前。为首的一中年人,身材魁梧,面容粗犷,不怒自威。只听旁人称他为“刑捕头”。刑捕头快步走到屋前,便闻见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进了屋,叫旁人点燃火把,才仔细看清了屋里的情况。那胖人依然垂头坐在屋中,刑捕头靠近一看不由眉头一皱。胖人早已死去不假,只是这死相太过吓人,森森头骨外露,若不是这伤口在头部恐怕早已血流满地。伤口周围已乌黑发紫。“剧毒”,刑捕头心里有了一些想法,难怪受了伤痛却不喊叫。火把下移,只见胖人怀中抱着一物,拿起一看,刑捕头不由脸色大变,只见那是一块黑木,上面赫然刻着两个血红大字:“不归”。
屋外大雨已停,刑捕头脸色铁青,从屋内快步走出,“传令下去,南城戒严!今日起所有进出的人都要盘查!”“是!”一众捕快领命而去。
“大人,可有什么发现?我家老爷他?”先前报案的大汉上前问道。
刑捕头看了他一眼,道:“是不归楼做的。”大汉听闻不禁后退一步,脸上尽是骇然。
不归,不归,一入黄泉难能归。收人钱财,与人消灾。专杀不仁不义大奸大恶之人,便是不归楼。
“南城要乱了。”刑捕头丢下这么一句话,便纵身上马,与一众捕快消失在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