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橙色的朝霞晕染天际,浓云卷积,嶙峋的礁石矗立着,壮阔的海上日出,动人心魄。
玄城。
精致的庭院中,一位古稀之年的老者,身着素衣,安然的躺在藤椅上闭目养神。
他似乎患有旧疾,枯槁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血色。几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他面显痛苦的缓缓睁开双眼。深陷的眼眶中,却不似一般老者那般混浊无神,赫然是一双犀利的眼睛。
他的伤看起来很重,仿佛烙印了很多年。
老者略显艰难的撑起无力的身子,背脊猛地挺起,傲然的站立在庭院中,如同纵横了一世的王者,神色中挣扎着苦涩。纵然往昔无限风光,终究还是会垂垂老矣,逃不过无情的宿命。
“哟,玄意,又在这庭院中缅怀啥呢?”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自内堂缓缓踱步出来,桀骜的面容上尽显傲慢。
“滚!你这个不孝子,枉那何言为我玄城开辟疆土,威慑四方,如今你却忘恩负义,至今还在为难那渔村。”老者神色一冷,本就苍白的面容,随着这几句愤懑的叱喝更显惨白。
“呵呵,玄老城主,您错了,我玄清这个资质平平的无用之人,配不上做您的儿子。怕是只有您那天纵奇才的义子何言,才配得上‘不孝子’这三个字吧。”玄清闻得这话,却是不气不怒,言词之间嘲讽之意愈浓。
“哼,若是早些年便看出你这不孝子心狠手辣,狼子野心,我早便将你杀了,岂会让你轻易夺去这城主之位,坏我玄城子民仁义之名。”玄意冷哼一声,蹒跚着离去,似乎多跟他讲一句话,都觉得浪费自己的气力。
玄清恨恨的转过身,咬牙切齿的盯着头也不回的玄意,满是张狂的说道“玄意我告诉你!若不是看在我娘的份上,我早将你这废人丢到大街上。又岂会容你在此这样肆无忌惮的说着那些沽名钓誉之词。”
见到老者无动于衷一般的走入内堂,玄清的神色中满是妒恨和恼怒,继而扬言道:“你玄意有什么资格说我不仁不义?当年天创商会给出那般丰厚的条件,你也不是一样动了歪心思?世渊学院那个令大陆无数武者抢破了头的名额,你竟然想给那与你毫无血缘关系的何言。呵呵,恐怕你忘了十四年前,你身负重伤垂死而归,是谁拿了造化丹保住你这条老命?如今想来,真是可笑至极!”
玄清越说便越是愤怒,狂妄的面容上凶狠之意更甚。
一甩衣袖,旋即打了个响指,两个身穿青色武者服饰的男子快速赶来,恭恭敬敬的立于玄清面前。
“玄威玄齐,”面色恢复平静的他,看着身前待命的两个武者,旋即露出笑意。再度回身看了一眼内堂,又故意提高了声调说道:“你们俩如今也是天始三重天之境了,该去外面走走了。记住,这次——他们的供奉,我要九成!”
两人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皆是会意,一同回应道:“是,城主,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哈哈,”他满意的大笑一声,接着道:“那帮贱民若是不给,便抢!若是真的拿不出来,便叫他们的儿女抵债!”
“遵命!”两人神色一凛,旋即恭敬的抽身退去。
“言儿,是义父害了你,也害了你们的村子……”玄意此时无力的坐在厢房内的卧榻上,满怀悲怆和苦涩。
他一闭眼,仿佛又是那个肃杀的雨夜,那个青年不顾自己身死,舍命助他逃离那个如同修罗地狱一般的绝望之地。
……
暮落渔村。
宸渊挣扎着睁开双眼,却见天已大亮,微风拂过俊气的面颊,他从酒后的昏沉中缓缓清醒。
左手边是已经熄灭的篝火,只剩下一滩灰烬。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快步跑到崖边向下望去,渔村的景象一览无余。
“果然他们今日皆未出海!看来张婶口中所说的收缴供奉的人也该到了。”宸渊沉吟一声,便转身向着丛林走去。
“想来他们也不会一大清早过来,收取这些少得可怜的供奉,干脆先抓个野味尝尝咸淡,再做计较。”
宸渊边走边沉吟着,行到篝火旁捡起长枪,便向丛林深处走去。
大片的日光散落下来,斑斑点点的光亮穿过这个并不是很茂密的林子。这里的树木虽不高大参天,但也是枝繁叶茂。又有各种荆棘藤蔓横生缠绕,或是盘亘在树上,或是密集的散布在脚下,借着浓密的灌木丛的掩饰,一不留意便会摔一个满脸开花。
小心翼翼的躲开那些纠缠的藤蔓,宸渊屏住呼吸,在一处半人多高的灌木丛中蹲了很久,却不见这郁郁葱葱的林子有什么响动,蝉鸣鸟叫,蚊虫的嗡嗡振翅声,甚至各种昆虫的爬行声都听不到。
林中诡异的寂静,寂静的如同坟墓一般。
宸渊晋入天始境以来,除去拥有了源气护罩之外,耳目也觉得聪明许多。首先眼睛便能清晰的看到一里之外的一株古树上的树叶清晰的脉络,耳朵更是能灵敏的捕捉到一里之内的任何风吹草动,即便蚂蚁在地上爬行的声音,他静下心来倾听,也是能听得细致入微。
这方圆十里大小的崖顶,草木繁盛,人迹罕至,按理来说不应该什么都听不到。况且这山顶若真的没有活物存在,昨晚的那几次盘旋的飞鸟、还有那肥硕的兔子又从何而来?
灌木丛中陷入遐想的宸渊此刻无比的诧异,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神奇力量,使得这方圆一里内的活物尽数消失?
深感疑惑的他,一边想着,一边轻轻的迈着步子向丛林更深出走去。
若按平时来说,穿行一片方圆十里的林子,不动用源力的情况下,也不过小半个时辰的事。可如今看来,这林中诡异莫测,若不小心行事。先不说自己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便是眼前那些渔民还陷在水深火热之中,等自己这个大英雄去拯救……
况且昨日在那个柳璠面前,傲然扬言,杀掉玄清,如今若是莫名其妙死在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无人知晓,她还会以为自己怕了。
什么都可以输,傲气不能输,什么都可以丢,面子不能丢,所以——还是先猥琐一点。
蹑手蹑脚的向着丛林深处走着,每走几步便驻足观察一下周围的形式,一一避过那些荆棘藤蔓,尽力做到不去触碰灌木丛发出一丝细微的响动,渐渐地,他离着丛林的中心越来越近,只有一里之遥了……
陡然间,他听到了。
他听到有活物蹿动的响声,虽然很细微,但在他集中精神,使自己的听觉陷入一种极度空明的状态时,他听得很真切!
丛林的正中心,不下百只的活物在缓缓的走动,摩擦灌木丛,踩着落叶的声音,密集的混在一起。
一阵朦胧的薄雾不知何时在林中氤氲起伏,雾霭愈渐浓稠,似是自那丛林中心处溢出来一般,飘荡蔓延。
不多时,整片林子都被迷雾包裹着,如同仙境。
“这青天白日的,怎会出现如此浓重的雾气?”他抬起头,分明依稀看到日光的照耀,如何却驱不散雾气。
此时是退还是进?
他心念挣扎了一番,一咬牙,又坚定的向深处走去。
前行了百米左右,一阵极度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像是花香,又像是熟透的果实一般,清香扑鼻,沁人心脾。
像是什么东西开花结果了?
他驻足。
这般想着,猛然间,丛林深处那些活物开始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