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过大街小巷,来到一间大宅院,这宅院虽大,却见宅门破烂,宅中杂草丛生,甚是荒凉,走步进去,家中无一仆人,许多房屋都是空着,像是尘封许久。
在那姑娘带领下,人群来到一处偏僻的小房前,这小房也是破瓦残檐,瓴断苔沉,走进屋中,一股刺鼻的药味传了出来。
与屋外的不同,小屋里打理得整洁干净,井井有条,让人眼前一亮。一名老人躺在床上,见那姑娘走了进来,便呼道:“闺…闺女,别浪费…浪费…力气了,让…让我,死了…死了…算了!”
那女孩刚刚收起了眼泪,听得此话又忍不住泪水,抱着老人的手,红着眼睛道:“不,不会的,爹你还没看到雪儿嫁出去呢,您不是还要等着雪儿给您生个外孙儿吗?”
“外…外孙!”老人脸上带着慈笑,眼睛紧眯,气息越发微弱。
姜离皱起了眉头,看来这老人真是大限已到,若是让他把这口气咽下去,心中有了美好的念想,恐怕会放弃了生的念头,真的就此西去,当即冲到那叫雪儿的姑娘面前,“啪”一巴掌扇在雪儿的脸上,响声清脆。
那老人忽然听见响声,见到闺女被人扇了一巴掌,本来就要闭上的眼睛大大地睁开,死死的看着姜离,缓缓抬起手来指着他,口中吐出一口淤血,口中直念:“你…你…你!”
“扶着你爹,不要让他乱动!”
雪儿突然挨了一巴掌,才反应过来,便听到姜离的吩咐,犹豫了一下,抓住父亲的手,安抚道:“爹,雪儿在这里!”
这雪儿姑娘方才十四五岁的年级,他父亲就算晚年得女,也至多不过六十,并不会真到了最后关头。显然是张中一类的郎中对于此类病症并无解决之法,姜离如此想到。
那老人死死地盯着姜离,姜离看也不看他,表情早已没有了之前那般嬉闹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冷逸与专注。目不他顾,他抓起老人的左手,平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伸手去切脉。
“寸脉隐没,乃是心血不足!”姜离点了点头,问那姑娘:“你父亲平时是否吃盐过重,饮酒过甚?”
那雪儿姑娘微微张口,一双弯弯的大眼睛愣愣地看着姜离道:“你怎么知道?”
“他这病乃是内脏衰竭,就算是神医再世,也无力回天!”张中在一旁道。
人体如同一个世界,处在平衡之中,若是破坏了这种平衡,就会发生各种变化,引起疾病。过多的饮酒与吃盐,会导致体内气血不稳,产生偏差,长期以往,那些少了气血的部位便会萎缩,硬化。对于凡俗间的大夫来说,这的确算是不治之症了。
确定了病因,姜离感慨,果然修士的世界与凡俗的世界区别太大。他没有去理张中,心里已经有了对策,解开老人的上衣,从怀里掏出买来的银针,找准了位置便插上去了一针,但由于他使银针经验不足,这一针似乎插错了位置,随即又拔出来重新插。
这一幕刚好被张中所见,随即嘿嘿笑了起来,转头对众人朗声道:“不消半刻,这老爷子定要被他扎死!”
那白衣公子身边的仆人也是暗笑一声,以他的眼力自然是看到姜离的失手,对白衣公子道:“少爷,这小子是个生手!”
白衣公子心里也是黯黯失望,道:“再看看吧!”
雪儿也是看到了,又听见张中的话语,抬头盯着姜离,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独自咽了下去。
插下了第一针,姜离渐渐找到了感觉,随即第二针也缓缓插了下去,虽然并非很快,但贵在没有插错。
张中话音刚落,回过头来,随即便睁大了双眼,只见三根银晃晃的细针,插在老人的胸前,且都是一些极为难找的穴位,以他的医术,竟也看不出他扎的那几针有何用意。他心中有点打鼓,不知姜离是乱扎的还是其他。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姜离的脸上满是汗水,雪儿紧张地看着父亲,心中由一开始的怀疑变成此时的期望,望着老人的病情似乎并未恶化,反而神色好像比之前要轻松了一些,再去看那一脸认真的姜离时,竟觉得那浅浅的轮廓,是那么的动人,心中生出了一些奇怪的感觉来。
张中极力保持着心中的震惊,而门外观看的人也是雅雀无声,之前他们都以为姜离只是胡乱打闹,但现在看来却并非那么一回事。
那白衣公子打开扇子,轻轻扇着,脸上挂着微笑,而一旁的仆人,则是吃惊不已,睁大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恭敬地站在那白衣少爷的身旁。
老人看起来似乎很困,已经闭上了双眼。姜离眉头紧锁,把最后一根银针从布帛里抽了出来,仔细地盯着它看了半天,心中的弦也是崩到了极点。
“最后一针,能不能成就看你了!”心里默念道,最后那个穴位浮现在姜离的脑海中。
“檀中穴!”
银针破入皮肤,姜离微微用力,缓缓压了下去。
“哇——”
一大块污血被那老人吐了出来,突兀地,他竟自己坐了起来,睁大着眼睛,狠狠地瞪着姜离道:“你敢打我的女儿?”
“爹,您别乱动!”雪儿拉着老人的手,脸上浮现着惊喜,又哭了起来,但却是带着笑。
姜离看着老人的模样,终于松了一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门外众人看着那脸色好转,并且能蹦起来一口气说完一句话的老人,再去看姜离时,都不再是之前那般戏谑的眼神了,取而代之的是惊讶,不解还有佩服。
“这小伙子看起来才十几岁啊,是神童吗?”
“绝对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所有人都为老人好转起来高兴,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张中。
“他竟然,竟然……”张中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陷阱里,一个不见光日的陷阱。
把银针收了起来,在众人的注视下,姜离走出了房间,缓缓地来到张中的面前,之前的赌约,也该是实现的时候了。
“张大夫?”姜离见他一脸的恍惚,叫了一声。
“啊?”张中目光这才慢慢放到姜离的身上,渐渐清醒,脸上堆起笑容,对姜离小声说道:“小兄弟,说到底我和你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你看……”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姜离大声说道,众人也都见到张中的神情变化,见姜离又故意整他,都又低声笑了起来。
“说吧!你想要什么?”张中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阴寒,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姜离已经被凌迟一万遍了。
姜离无视,轻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两件事,首先呢,你还是先去给这姑娘道歉吧!”
张中之前恼羞成怒,骂了那姑娘的污话姜离可是记得清楚,虽然这姑娘由于救父心切的确有点死缠难打,但并且还是一个小女孩,能骂出那种言语来,也就过分了。
张中知道自己这次是着了套了,咬了咬牙,走到那姑娘的身前,有点不情愿地弯着前身道:“之前,是我鲁莽了,对不起!”
那叫雪儿的姑娘忙把他扶起道:“不怪你张大夫,是我失去了理智!”
“哼,倒还有自知之明!”张中随即又转过头来看姜离,发现姜离正在和一些路人搭话,话语里的意思很简单——包治百病!
张中气得牙痒痒,阴恻恻地走过去道:“小兄弟,还有一件是什么?”。他是一刻也不想待在此地了,他知道这小子就是诚心的处处挖坑,等着自己往下跳,然后踩着自己往上爬。从今往后,恐怕来找自己治病的只会之少之又少。
姜离瞥了他一眼,快速地说了一句“没见我正忙呢!”,随即继续拉着一位大妈说道:“姐姐,在下是祖传的医术,以后若是有什么不测,记得一定来找我……”姜离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对女人这种动物已经有了深刻的认知,再不敢叫出大妈,大姨之类的词语了。
那位大妈听到姜离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姐姐,心里如同花儿久旱逢甘露,拍着姜离的背道:“小神医,以后有啥病一定去找你!”顿了顿道:“你会治妇女疾病吗?”
姜离深吸一口气,望着天空,脸上晴转多云,随即伸出手搭在张中的肩膀上说道:“姐姐,这位大兄弟找我有点事,我先去忙一会!”,也不等张中说话,快速地把他拉到一边。许多妇人看着他红着眼一副囧迫的样子,笑得腰肢乱颤。
“是这样的,我呢,最近有点缺钱……”姜离像是和张中至交一般搭着他的肩膀道。
“滚!我一个小郎中有什么钱!”张中愤然,他觉得姜离人虽小,但却是个大忽悠,敢借钱给他,那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么?
“别激动啊大兄弟,我又没说要霸了你的,我是借而已,会还的!”姜离诚心实意道,他没说要对方直接给自己钱,毕竟自己也是动了歪脑筋,借题发挥,趁着人多,证明一下医术,说到底,张中只是一颗棋子而已,他也不想做得太狠。
张胖子看着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突然苦着脸道:“小兄弟啊,我也是上有老下有下啊,还有一只母老虎管着,最近生意又不好,哪里还有什么钱啊!”
那远处的白衣公子笑了笑,两人对话皆被他听了去,随即知道自己是时候出场了,走到了姜离面前,收起了竹扇,对着姜离抱拳道:“小神医,你若是缺钱的话,我这倒有一个门路,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姜离看着来人,心里狂喜“大鱼终于上钩了”,他一直注意这白衣公子很久了,自己的药材所需的钱财,若仅仅是从医治凡人来赚取,最少也要花个几年的时间,想要快速完成,必须得走捷径了。他没想到自己转战城市第一天,就能钓上一条大鱼。
姜离装着面色平静地看着这白衣公子,冷冷道:“本事是有,但我这有个门槛,少于五百金的酬劳我可不干,另外,得先付五十金的首礼。”
“呵呵,你以为你是谁?我家少爷请你是看得起你,别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五十金首礼,哼哼,你有命拿吗?”那红衣仆人喝道。
张中心里吃惊,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敢狮子大开口,五十金,足够自己忙活两三个月了,五百金,那得是自己不吃不喝几年才能凑足的钱啊,不知不觉间,张中已经冒出了冷汗。
“就是这么多,你们看着办吧!”姜离不为那汉子的淫威所动,把头转向一边,便不再多话。从这公子的穿着,以及一些细节,他便能大概猜出他们的底线,这种时候,就得拿出自己的态度,不能软下半分。
“不识好歹!”那家仆喝道。
白衣公子皱着眉头,静静地看着姜离,手中搓着自己那把扇子,终于下了决心道:“这样,我付三十金的首礼,若是你能把那病治好,我便再给你五百七十金,你看如何?”
姜离听到这话,心中激动得快要大叫了出来,三十金加上五百七十金,足足六百金,那可是自己以前三年才能获得家族福利了。
压抑住那快要跳起来的冲动,姜离微笑道:“成交!”
“杨伯,给这小兄弟三十金!”白衣公子吩咐道。姜离没想到这人快言快语,立马就要给钱,一点也不含糊,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少爷,您真的想好了吗,整整六百金啊,就算是修尘大师的丹药,也能买了两颗了!”那仆人心中不忿,劝道。
姜离的医术虽然出人意料,但毕竟是个毛头小孩,再说了,修士之伤与凡人有着天差地别,那仆人不懂自家少爷为何如此冲动。
“给他!”白衣公子道。
“少爷!”那仆人不想自己少爷做这个错误的决定。
“杨雄!”白衣公子突然气势一变,双眼寒光乍现,如一对利剑出鞘,一股肃杀之意竟无形之中弥漫了出来。姜离心中大惊,这白衣公子果然不凡,这股气势比当日姜燕有过之而无不及。
张中被那气势吓得双腿打战,脸色发青,现在他才知道这公子是个厉害的修士。
“是老仆愚钝了!”那杨雄见白衣公子发怒,顿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是无用,不干地从怀里取出一个钱袋,走到姜离的身前递了过去,道:“请受礼吧!”
姜离也不客套,拿起钱袋便放进了自己的怀里,道:“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我在醉月楼恭候二位大驾!”
那白衣公子点了点头,抱拳道:“在下言承,敢问阁下名讳?”
姜离悠悠地眨了眨眼,道:“在下姓千,单名一个离。”
“千?”那白衣公子皱了一下眉问道:“千神医可是来自于中州?”
姜离摇了摇头道:“我乃是云城土生土长!”
白衣公子见他如此说道,便不再多问,道:“那三日后见,希望小神医准备充足,若是能将家父治愈,必定另外重礼答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