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晋斯的神态则早已经从惊喜变得呆愣震惊起来,他看着那少女,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和痛苦绝望,就像是十多年前,得知父母双亡,自己也要漂泊无依的时候一个样,他伸手想上前去触碰那少女,可双脚却像是定在了地面上一样,竟是挪动不了分毫。
他心中可谓空前的复杂,一方面希望这人就是他的母亲,一方面又满是难以置信,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母亲怎么会抛弃自己和父亲,就这样和仇人结为了夫妻,还生养了一个孩子。
这些年,柳晋斯虽然在青元宗中修行,免了颠簸流离之苦,可是心内却依旧是愁苦万分,他一方面思念死去的父亲,身怀仇恨,不得解脱;一方面又忧心母亲的安危,终日神伤难以自已;同时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柳家少主突然成为了傀儡,不仅没有丝毫尊严可言,就连身家性命也要牢牢把握在别人的手中,毫无自由可言。
这些年来,柳晋斯精神之上的压迫,远远不是寻常人所能够体会的。仿佛这些年来,支持柳晋斯苟延残喘下去的,不过就是对母亲的执念罢了,如今一朝见到吴浅,柳晋斯的心好像就这样放了下来,也好像根本就不知道心是何物,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是否还有心,这种极喜与极悲,令柳晋斯的心绪难以平静,一时竟是情难自抑、气息外露。
柳晋斯气息外露,不仅萧以媞即刻就感受到了柳晋斯的所在,向柳晋斯的方向看去,与此同时,吴浅的神情也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她看向柳晋斯的方向,喝了一声‘谁’之后,一时之间陡然放出金丹期修士的威压,竟震得柳晋斯后退两步倒在地上,现出了身形。
萧以媞看着现出身形的柳晋斯,不禁暗暗叹息了一声,她被威压也震退了两步,不过因为早有准备,又有炼体术护身,倒是没有显出身形来,只是神情也有些痛苦,胸中气血翻滚,嘴角便流出了一丝鲜血来,萧以媞捂着胸口,暗暗平息涌动的气血。
吴浅看着口吐鲜血的柳晋斯,脸上神情愤怒至极,不禁喝道:“你就是昨晚害我儿子的同谋?”
柳晋斯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站起身看着面前的吴浅,“我不是,我是柳晋斯。”
吴浅看着柳晋斯,身形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柳晋斯,问道:“你说什么?”
柳晋斯看着吴浅,心绪反倒出奇的平静下来,“我说我是柳邵坚的儿子柳晋斯。”
吴浅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她看着柳晋斯,哽咽道:“斯儿,我是你的娘亲,你还记得娘亲吗?”说罢就伸手向柳晋斯走来,做势要抱柳晋斯。
柳晋斯身体僵硬了一下,眼眶陡然红润了起来,与吴浅抱在了一起,“娘亲,斯儿好想你。”
那四个炼气女修早已经呆愣当场,而柳唯浅则是睁着大眼睛,看看吴浅,又看了看柳晋斯,随即不禁哽咽道:“娘亲有哥哥,就不要唯浅了。”
吴浅听到柳唯浅的哽咽声,不禁松开了柳晋斯,随即牵着柳晋斯向柳唯浅走去,她看了一眼柳晋斯,随即对柳唯浅说道:“娘亲怎么会不疼你呢,这是你哥哥柳晋斯,以后唯浅还会多一个哥哥疼你。”
柳唯浅止住了哽咽,睁着大眼睛看着柳晋斯,眼中有些好奇,还有些亲近之意,柳晋斯对上柳唯浅的大眼睛,心中也不禁涌出了些许亲近之意,眼眶也随之红润了起来,但转瞬间,神情就有些复杂起来,他看了看柳唯浅,最后又看向吴浅,说道:“娘亲,我此次来柳家就是因为心忧娘亲的安危,如今既然娘亲一切安好,我也要离开了。”
吴浅紧紧拉着柳晋斯的手,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斯儿,娘亲以为你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是娘亲不好,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柳晋斯擦了擦吴浅的眼泪,轻声道:“斯儿这些年过得很好,一直在青元宗修行,还拜了清虚道尊为师。”
吴浅只是看着柳晋斯哭,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满心的愧疚和自责都要把她给淹没,身边的柳唯浅不禁拉扯着吴浅的衣袖,跟着哽咽道:“娘亲不哭......”
吴浅看了看柳唯浅,不禁勉强压抑住自己痛苦的情绪,随即又看了看柳晋斯,上下打量了一眼,“斯儿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娘亲竟是......竟是一点也没有尽到母亲的心力。”
柳晋斯看了看吴浅,神情温和平静,他笑了笑,“娘亲不必介怀,我这些年在青元宗有师父庇护教导,而今更是已成功筑基,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修士。”
吴浅看着柳晋斯,神态柔和,“斯儿,在柳家再待些时日吧,这些年不见你,娘亲着实想念。”
柳晋斯迟疑了一下,终是说道:“我还要回宗门办些事情,等空闲时再来此处陪娘亲可好?”
吴浅点了点头,柳晋斯最后看了一眼吴浅,就向门外走去,萧以媞随即跟上,柳晋斯在转身的那一刹那,眼泪转瞬间就流了下来,离开唯心阁的的时候,柳晋斯传音道:“无方,此次多谢你了。”
萧以媞看了柳晋斯一眼,随即传音道:“我们先离开这吧。”
两人离开铭心院后,就直接越出柳家,向凤鸣楼行去,萧以媞看着已经泣不成声的柳晋斯,说道:“那些话你是出自真心?”
柳晋斯听罢,却没有说什么,两人回到凤鸣楼,柳晋斯站在凤鸣楼前,一时间百感交集,他没有走进去,而是向凤鸣楼后的窄巷行去,萧以媞随即跟上他,柳晋斯回头看了一眼萧以媞,神情有些痛苦,还有些释然,“我柳晋斯能容的下天下,又怎么会容不下自己的母亲。”
萧以媞看了看柳晋斯,突然笑了笑,“就像你安慰你母亲时说的那样,这些事情本就不必太过介怀。”
柳晋斯抹了把眼泪,眼中神色有些飘忽,其中淡淡伤感萦绕其中,“我忍辱负重供人驱使,受尽屈辱,尊严自由都掌握在他人手中,不过就是为了母亲罢了,相对于母亲来说,报仇这件事情反倒可有可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