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府里,若紫便迎了过来,“公子,白公子在等你。”
“玉郎?什么时候来的?”楚歌将斗篷解下递给若紫。
“午后就来了,说要等公子回来。”
午后,现在已经是傍晚了,“恩。我这就过去。”楚歌走向大堂。
白玉郎坐在那里,一见楚歌忙站了起来,“楚歌,你回来了?”
“是。。你有什么急事吗?”楚歌让白玉郎坐下,让人重新换了一杯茶。
白玉郎有些犹豫了一下,“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只要我能做的到,一定帮你。”楚歌道。
“我。。我想请你去见见朝露。楚歌,我知道这很让你为难,只是她,她病了。”白玉郎言语很是沉重。
楚歌望着玉郎,才几个月,他就憔悴了不少,温润如玉,却显清瘦,眼底疲倦遮掩不去,若非不得已,他是不会找自己的吧。“好。什么时候?”
未料到楚歌答应得如此爽快,白玉郎有些欣喜,“现在可以吗?”
“当然。若紫,备车。”楚歌一声吩咐,若紫拿着一件白色狐狸毛斗篷过来,“已经备好了。公子,穿上吧。”倒是料到楚歌要出门的。
柳朝露坐在廊前的长椅上,看着那雪花飘飘,一身淡黄色素裳,披着粉色斗篷,那背影却显瘦弱而寂寥。轻轻的脚步声传来,她不曾回头,“丝儿,扶我回去吧。”一句话,有气无力,说不出的疲惫。
她抬起右手,扶住了身旁的手臂,站了起来,回头要转身,却吓了一跳,双唇微张,微微颤抖了起来。是他!几月不见,他依然如此然人心折。五官就像是白玉精心雕琢,精致无暇,那一双眼,看着便再也忘不掉,放不下。穿着这一身白色,越发的像那清风白月,更像这飘扬的雪花,怕着一呼吸间他就会消失不见。
“你。。”柳朝露脚下一软,又坐了下来,低头不敢再看楚歌。原本花容月貌,媚似桃花,如今形容憔悴,七分病色。
楚歌心中一叹,纵然是她自己情意错放,自己却还是有些责任的。“这雪好美。还记得为这雪谱过一笛曲。”楚歌拿出玉笛,看着雪,手指轻按,笛声低低呜咽,宛如游丝将断未断。
风雪飘飘,景寂寥,山高水阔,我独渺。寒似锋刃,憾难了,离在今宵,见何朝。似有相思难解,万千愁绪在天涯。一曲笛声,忆成牢。
柳朝露听着,泪水滴滴落下。轻抚玉笛,楚歌慢慢说着,“你知道我有一个师妹,青梅竹马,情深意重,我对她,就像玉郎对你一样,今生今世,唯有一人而已。你何必舍近求远?柳小姐,只要你希望,我楚歌就还是你朋友。”
朋友。。他对自己一直是朋友的。是自己痴迷而已。他心里早有喜欢的人了。十几年的感情,自己哪里能争呢?应该放弃的。
柳朝露擦了擦泪,“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过去的事,就不用再提了。没事。近来,风雪不止,天寒地冻,你好好休息。”楚歌微笑着。
柳朝露点了点头,“好。”释怀般笑着,楚歌这才转身离开。
看着那个背影,柳朝露忍不住还是珠泪淋漓,你已心有所属,纵然我心如刀割,也愿意微笑送你离开。此后再见,我们还是朋友。
小巧的手炉暖暖的被塞到了手里,一阵暖意从指间直透心扉。柳朝露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只见白玉郎站在自己面前,清瘦身姿,如青竹顶天立地。
从小到大,师兄对自己就是温柔备至,关怀有加,她素来聪慧,怎不知师兄对自己一片情深。后来遇见楚歌,自己一半的心神就放在了他身上,师兄却不曾说过什么,总是忍着自己的悲伤告诉自己去追寻。甚至帮着自己说话。
家里的婚事,他知道自己不愿意,也甘愿自己一力承担,说是他的问题,毫不让她为难。自己病着的几月,他更是处处细心体贴。有夫如此,又何必寻找那虚幻的梦呢。“师兄。。。”
白玉郎柔柔的笑着,“没事的。”只要你自己能够放下,我会在原地等你回来。
楚歌坐着马车离开白府,出了长街却下了车,让车夫先行回去,自己撑着一把伞,慢慢的走着。靴子踩在雪上,留下的印记却很模糊,很快就被细雪再一次覆盖。
将近傍晚,天色越发的昏暗,路上行人很少,偶尔一两个匆匆的走过。独自行走的楚歌显得这般的形单影只,一身白色几乎要融进这苍茫雪景中。
幽然一股梅香蹿进鼻翼,楚歌抬头看去,前方一残墙处一株红梅开得艳丽,梅红雪白,格外显目。
环顾四周,不经意间竟然走到郊野了,这里人烟稀少,已经远离了繁华。左右衡量,自己终究还是选择离去。亲人么?
楚歌望向皇宫的方向,你们既然都安好,就无须挂念了。。执掌千影,是我今生唯一夙愿与责任,我心甘情愿放下一切。我守着千影,也为你们守着沧越。
在洛川寻找公主殿下的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月了,却毫无消息。没有一个女子和太后有几分相像的,也没有那么一双凤眼。
纵然有几个怀疑的,在星宿宫的占卜下也一一没有了嫌疑。文慈太后日日盼望,却越是失望。凤泽无法,也只能加派人手查找。
福宁宫中,点着淡淡的莲花熏香,一室暖意,不见一丝寒凉。文慈站在墙边,望着挂在墙上的画,那是楚歌所画的莲花图。令汐走了过来,“娘娘还是坐着吧。”轻扶了文慈,坐在一旁的软榻上,“娘娘是否要再见见楚大人?”
文慈慢慢摇了摇头,“再见一次,只怕疑虑更多。”
“刚才听说王爷进宫了,想必也该到这里了。”令汐话声刚落,就有宫女传话,说玉清王到了。
玉清王外出巡视,也才回来,文慈也是许久不见了。凤清看着有些消瘦,文慈倍感心疼,“这才几天,就瘦了些,底下人是怎么照顾的?”
“母后,没事,只是近来学了些拳脚功夫,壮了些也就看着瘦了。”凤清笑着道,“母后,刚才皇兄提到皇妹身在洛川的事了,既然儿臣回来了,儿臣就亲自找,母后千万不要心急。”
文慈点头,“好。你也别太辛苦。若是我们母女有缘,终是会见的。”
“肯定会的。母后放心。”凤清宽慰文慈,看了看四周,“哎,这莲花图挂上了。看来母后很是喜欢。”
“确实画得很好。清儿,你能不能安排一下,让国师暗中见一见楚歌。”文慈心中终究还是想确定一下。
“楚歌?母后怀疑他?”凤清不解。
“那一双眼睛。。母后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也许他和风家有什么渊源也不一定。”
“儿臣明白了。母后放心。”凤清应下。
刚下过一场大雪,凤清就派人来接楚歌,说是王府里梅花开得甚好,请她过去赏梅饮酒。许久未见,也是颇为想念,楚歌也就随着去了王府。
凤清,是她兄长,血脉相同,怪不得初一见便觉得有缘。一处梅花林,满林都是红梅花,无一丝杂色,琉璃世界,白雪红梅,梅似胭脂,雪白如粉。
梅林中独独扫出了一条青石小径,直通靠水亭阁。水阁名唤踏香阁,邻水而建。此时看不见碧水澄净,唯有一片雪白。
踏香阁里已经摆好了酒席,几盘冬日里难得的鲜果,还有几碟糕点,好玩的是旁边架了篝火,正滋滋的烤着一条鹿腿,香气四溢。酒席摆在矮桌上,席地毛毯,堆放着软垫,四面透明琉璃窗,银白色的帘子遮住了三面,如今只开着靠近梅林的窗户,倒也还温暖。
凤清就坐在软垫上,看着楚歌进来,示意侍女斟酒,“可是来了,今天你又口福了。”楚
歌先行了礼后坐了下来,先喝了杯酒暖身,才开口,“你倒是好兴致。回来几日,是又闲着无趣了?”
“知我者,楚歌也。这雪天也无处可去。一个人喝酒多无聊,反正你也是一个人,便当是做个伴。”凤清对着楚歌,总是很放松随意。
侍女切下一块鹿肉,放到楚歌面前的碟子里,楚歌拿了一旁的小刀,切了一小块,尝了尝,“这鹿肉倒鲜美。”
“当然了。昨日才从山里运来的。怎么看着你,也是瘦了些?”凤清打量了楚歌一番。一身莲白锦袍,外搭白色连帽斗篷,发髻半束,只系了一条发带,看着越发的清俊如霜,质似白雪。
“许是最近有兴致,画了不少画,少了些精神吧。”楚歌解释道。
“画?怎么不带来我看看?”凤清一下子坐直了。
“还没弄完,改日给王爷送来。”楚歌道。
窗外,梅雪芬芳,窗内,谈笑欢愉,梅林中,应瑄一身白色,站在梅树后,远远看着窗内的楚歌。
少年才子,风流倜傥,明珠夺目,闻名已久,不曾相见。江湖公子,朝中俊才,可是他身畔,迷雾笼罩,只见其形,不见其神。奇哉怪哉、、若是福星将相,必是星辉庇护,若是奸佞,必是凶煞应身,可是此人。。
应瑄皱着眉,看来凭自己的功力,是看不穿了。一般人,他可看透其命其运,只是有些人他也是难窥一二的,当今朝中,也不过几人而已。他虽可窥天机,却也不能妄言,否则天谴,他承担不起。
再看了一眼阁中人,应瑄转身离开,楚歌楚歌,长歌一曲,繁华绮梦,似真似假,似幻似实,天之庇护,必是大才,可堪重任。
举杯仰头饮下一杯酒,楚歌眼角余光轻瞥了一眼窗外的桃林,不动声色,放下了酒杯。“与王爷相识至今,也快要一年了。岁月悠悠,真是妙不可言。”
凤清微微笑着,“是啊。今生遇见你楚歌,确实可得意。”
“遇见你,我也一样。”当初长街初见,不过是一面之缘,并无多少在意,只因你是皇家贵胄,我幻影而来。后来花街相逢,看你模样,想起一人神色,才出言相邀,想不到却是话语投机,遂与你几分交心。
朝廷官场,你为我处处铺路,一片真心。而如今,你更是我血脉相连的兄长。唇角笑意盈盈,“楚歌从小到大,唯有一师妹相伴,遇见你,倒像是兄弟一般。你比我年长几岁,若是在江湖中,我一定唤你一声兄长。”楚歌的双眸中,丝丝暖意,像是绿波春水,迤逦辉光。
凤清不由心中一动,心头一阵温暖,“我身在皇家,虽不能随心所欲,但比起皇兄却也颇为自由。”凤清停顿了一下,“其实,除了皇兄,我还有一位皇妹。可是,幼年走失了,至今也还找不到人。我每年都回去广陵,虽然希望渺茫,却想碰碰运气,说不定,茫茫人海,就遇见了呢。”
眼眸低垂,楚歌抿了抿唇,“原来如此。那祝你早日找到公主殿下。”举起酒杯敬凤清。
凤清也举杯,“我也相信会的。”杯子轻声一碰,两人满饮此杯酒。
夜色渐深,凤清才放了楚歌回去,转身来到正堂,应瑄正等在那里。“国师觉得楚歌如何?”
“天之宠子,命途难测。”应瑄道。
凤清点了点头,连应瑄也是看不透,果然是楚歌啊。看来沧越又要多一位名臣了。心中欢喜,不过看来母后想知道楚歌和风家的关系又是不得而知了。
难道风家真的没有什么遗落在外的孩子了吗?凤清皱了皱眉。“对了。你说公主殿下身在洛川,最近可还在?”
“微臣最近观星象,公主殿下的星辉还在洛川,并没离去。”应瑄道。
“那就好。”既然在洛川,那就比较好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