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楚歌,百阙楼瞬间成为了许多人的焦点,不少才子侠客慕名而来,想向楚歌请教。楚歌是避之不及,一出现,就被人群包围,连街上都去不了了。
原本只是想弄一点名声出来,没想到事情倒是闹大了,清净不了。楚歌索性也就离开了仪州,提前去洛川。
这次楚歌很是低调,一身玄色衣袍,头上也带着一个幕笠,骑着马慢悠悠的前往洛川。一路上不少车马行人,时不时还有诵书声传来,应该是前往洛川应考的书生文士,秋风已起,拂起多少发带飘飘。
洛川城外,一片枫树林,半红半绿的枫叶随风轻摇,一座茶寮行馆便盖在这里,茶寮周围,已经摆出了盆盆菊花,一丛从金黄璀璨。不少赶往洛川的人都会在这里休息一夜,等着天亮了再入城。
楚歌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夕阳已落,晚霞一抹,枫树林似乎也被抹上一层丹霞。骑在马上,楚歌静静的看了一会枫树林才下了马。
行馆的伙计过来接了缰绳,“公子可是投宿?”
“是。可还有房间?”楚歌问。
“公子来得凑巧,刚好剩下一间上房。”伙计将马绑在马房里,引了楚歌进去。
行馆只有一层,几个厢房合成了一个圆,每一处厢房都是一些临时的房间,虽然不大却还是舒适。还有一个饭堂和一处茶厅,现在又不少人在饭堂里用饭,伙计引着楚歌穿过了饭堂,来到柜台。
掌柜的是一个三十几岁的妇人,头戴银簪,面容圆润白皙,穿着一袭合体的秋香色衣裙,女掌柜看了一眼楚歌,罩在幕笠后的面容模糊不清,“不知公子贵姓?”
“在下姓楚。”
“楚公子便住北院五号房吧。公子可要些酒菜茶水?”
楚歌撩起一边幕笠上的薄纱,露出面容,清贵无暇的一笑,“好。房间先帮我整理好,随意挑几样清淡的菜,酒就不用了。”
女掌柜瞬间更是恭敬了几分,“是。公子饭堂稍坐。”
楚歌选了一空桌坐下,放下了行李,这才解下了幕笠,一身玄色更衬得他俊美如玉,添得几分威严与神秘。不少人偷偷看来,颇为好奇。
楚歌只管倒了杯茶喝了几口,茶倒是不错的。伙计很快的端上了菜,一碟菊花鲈鱼球,一碟胭脂鹅脯,一碟凉拌青菜,一碗青笋肉丝汤,倒都是精致而对应特色。待得楚歌吃得快好了,又端来一壶清茶和一碟枣泥菊花酥,倒是很熟悉一些富贵人家的习惯。
喝了茶,又尝了一块糕点,漱了漱口,这才招呼伙计领她去客房。北院的客房都是上等的,庭院走廊都摆着不少花草。
伙计推开一间房,房间分里外,外面靠窗摆着一副书桌,中间还有一套铺着锦缎的桌椅,墙角两个花架,都放着一盆白色的菊花。
一架屏风隔开,内里放着一张床和衣架,里面开了一个小门,进门便是一个浴池,四周都用屏风挡住。房间不大,却也齐全。
放下行李关了门,楚歌解开了一直高束着的长发,揉了揉头皮,随手挽起一半,用发带宽松的绑着。此时夜幕低垂,耳闻树叶潇潇,楚歌索性拿起玉笛到枫树林中走走。虽然住了不少客人,不过枫树林中却没什么人。
踩着树叶,楚歌跃上一棵枫树,脚踏树顶的细枝,一个人似乎随风摇摆一样摇摇欲坠。正仰头看着星空,底下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树下灯火光慢慢移来,是两个女子,柳朝露还有一个提着灯笼的青衣女子,应该是她的侍女。
“小姐今天在庙里求的可是上上签,是为白公子求的吗?”青衣侍女柳丝问道。
“不是。不许你多问。”柳朝露含嗔带怒一般。
柳丝扑哧一笑,“小姐不说奴婢也知道。不是白公子就是楚公子。小姐最近天天捧着那副桃花图,可是舍不得松手的。”
“就你多嘴。师兄最近都在看书,也不搭理人。想来楚公子也该来洛川了。”
“几次奴婢都没见着,这次一定要让奴婢跟着小姐。”柳丝道,“看看是怎样的公子把小姐迷得魂不守舍。”
“呸。小心我罚你。”柳朝露捏了捏柳丝的脸。
两人慢慢说着走远。楚歌站在树梢轻吐了口气,怎么觉得自己听了不该听的,没想到散步也散是非来了。
轻点枫叶,楚歌落到了地上,蓦然转身,一棵树后白玉郎走了出来,面面相觑,竟都是尴尬不已。
“那个,我刚吃完饭,就出来走走。没想到你也在这里。”楚歌打破安静,也不知刚才的话他有没有听到。
白玉郎看着楚歌,笑了一笑,“我们之间确实十分有缘。师妹一直没回去,我过来接她的。”
“嗯。那你去吧,我们城里再见。”
“好。对了,最近盛传的玉笛公子,是不是就是你?”白玉郎还是一般温润的模样。
楚歌点了点头,“没想到传到这里了。”
“水墨梅雪图被临摹了许多,我也拿到一幅,一看就猜是你,你本是明玉,如今光芒渐现,也是应该。”白玉郎道。
楚歌谦谦低头一笑,“多谢夸奖。天色晚了,你快去接柳小姐吧。”
“好。告辞。”白玉郎向前而去。楚歌叹了口气,转身回房间。
散着湿湿的头发,楚歌一身素白里衣坐在桌边,灯光影绰,天姿绝色。手持一把白玉梳梳理着长发,若有所思。
与柳朝露几次见面,她对自己都是不错,温柔婉约,只以为是闺秀风度,最多是朋友,可是似乎别有心思。是情意吗?猛然挑了眉,楚歌放下玉梳,发丝已经半干,妥帖的垂在身前,这样的情意她可是承受不来的。
轻轻脚步声在房门前停下,随即门被敲响,楚歌拿起一旁的白底银纹披风系上,一手拿了发带,将半干的发丝挽起一半,眉目一扬,刹那间英气勃发,冷峻如雪。打开房门,门口是白玉郎。
白玉郎一抬眼眸,看着楚歌,愣了一下才回了神,“还没休息?”
“还早。怎么没有回城里?”楚歌看了一下外面,早已是夜色沉沉了。
“师妹想住一晚,就留下来。要不要去喝酒?”白玉郎手里拿着两瓶酒。
楚歌笑了一下,“好。我换身衣服。你到枫树林等我吧。”
白玉郎点头,转身往树林走去。右手轻抚着跳动得有些不寻常的心跳,白玉郎深深吸了口气。刚才的楚歌,实在是让人惊艳。发如墨,肤如雪,一点红唇似点胭脂,凤眼深深,让人不敢直视。一身银白,如笼烟雾迷蒙,仙姿佚貌,胜过平生所见的所有女子。
这个楚歌,似仙似妖,真不知怎会有这般的人,轻易间便可以掳获人心。轻声一叹,桃林初见,自己何尝不是一见倾心,自此难忘,怎怪得了朝露念念不忘?
只不过是穿上了一件长衫,依然披了披风,拿起玉笛,楚歌便出了房门。枫树林里沿途小道,隔一段路便有一个石灯,倒是光亮得很。
白玉郎就站在道边等着楚歌。眼看楚歌步步而来,朦胧灯光,一身素淡,宛如腾云驾雾一般。
伸手接过白玉郎递过来的一瓶酒,楚歌抬头看了看树叶遮掩的天,“到上面去吧。”凌空一步,人已腾空,一拂枝叶,跃上树梢。
白玉郎紧跟而上,落在一细枝之上,定住身形,一看楚歌,只是脚尖点着树叶,人跟着风摇摇摆摆,似乎在舞动一般风姿卓越。
摘了酒瓶盖子,楚歌仰头喝了一口,“这酒倒是不错。”
白玉郎也喝了一口酒,“楚歌是仙人吗?凡尘俗世中怎么会有你这般的人物。”
“玉郎太高看我了。楚歌只是一俗人,而且俗不可耐。”楚歌望着他,“玉郎温润如玉,才是让人倾慕。”
白玉郎抿了下唇,“纵然名唤玉郎,又哪及得你一身清越?玉笛公子之名,已经是传遍洛川。”
“玉在山而木润,玉韫石而山辉。楚歌没有玉之本质,须有其表罢了。名声于我,只是踏脚之石。玉郎若认识了真正的我,怕是会避之不及的。”楚歌勾起了唇角,眼角斜睨,左手背在身后,不羁之态丝丝邪魅难辨。
白玉郎却神色镇定,“你本来就不是一般人,纵然有其他面目,也不奇怪。我只知道,我认识的是你就够了。”
楚歌收敛起了轻佻,认真的看着白玉郎,“那你怕不怕,我是妖魔而不是神仙?”
“妖也罢,仙也罢,我都当你是我白玉郎的朋友。”白玉郎说得很真诚,身份于他不重要,只要是他认定的人,他就不会计较一丝一毫。
楚歌微启唇,粲然一笑,双眸中莹亮似乎藏着夜空中的星星一般,“楚歌纵游江湖,所见所识之人无数,却都是见过即忘,绝不挂心的。玉郎如此待我,楚歌此生必定情义相挺。”一举酒壶,白玉郎看着她也是笑着,一声清脆碰响,两人一起喝了一口酒,相视而笑。
一瓶酒慢慢见底,楚歌和白玉郎一人躺在一树枝上。
“师妹是长青掌上明珠,向来倍受宠爱,却也善解人意,颇为聪慧。能文能武,更是心灵手巧。我第一次见她对一个人这般的细致关切。楚歌,你若也喜欢她,希望你好好待她。”白玉郎看着上方,语气很平淡,说到最后却也有丝丝苦涩。
楚歌轻叹了口气,“曾有人问我,可有喜欢的人。我说,楚歌是天上孤日,注定永生孤独。”楚歌靠着树干坐了起来。
白玉郎有些错愕,“为什么?”
楚歌笑了笑,“高处不胜寒。”我以俯瞰天下的角度看着红尘里纷纷扰扰,却固守本心,不肯付出一二,这般的自私无情,自认天下难有并肩同行的人,又哪里寻得一个有情人呢。
白玉郎默然无语,一句高处不胜寒,道尽多少绝然孤傲。纵然不说楚歌背景身份,单单他的才华容貌,能比得上他的便在少数。天上,日月星辰,星辰无数,傲世唯有日月,谁是月,与你辉映。
看了下白玉郎,楚歌展颜,忍俊不禁一般笑了,“开玩笑的。我可不是眼高于顶的人,平生但求一知己,目前为止,我都不曾为一个人动心,自然没有喜欢的人。”
“我觉得能配上楚歌的寥寥无几,只是感情一事,从来都是出乎意料的。愿你早日找到心目中的知己。”白玉郎却没觉得楚歌刚才的话是玩笑。
“好。我也祝你早日得偿所愿。”楚歌微笑。白玉郎与柳朝露自幼朝夕相处,青梅竹马之情,柳朝露对他是兄妹之义还是男女之情不好分辨,可是白玉郎对柳朝露却是一片情意真切的。
看了手上玉笛一眼,楚歌将玉笛放在唇边,指尖轻点,乐声泠越。白玉郎枕着手臂,静静听着。这一夜,清风星光,一树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