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城似乎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凤清离开后的第二天,楚歌也离开了广陵城。一人踏着初夏的光辉上了一艘北上的船只。
这是一艘商船,载着货物和不少北上的人前往靠近沧越都城的仪州。仪州水路交通便利,又和都城洛川相近,聚集了不少商家巨富,倒也是人口密集,繁华得很。逆水顺风,船帆高高挂起,三层楼高的船,第二层和第三层都是客房。
楚歌住的是第三层。站在楼栏边,看着水波划开,浪花滚滚,阳光洋洋洒洒的扬起细碎的灿金。不少水鸟不时飞跃而过,甚至会落在船上休憩。楚歌一身玄青色绣银色连珠纹长袍,发丝半挽,一条同色的发带缚住,折扇握在手中,斜倚栏杆,脉脉望着远方。
“师兄,出来走走多好,你老坐着看书,多累啊。”另一边,柳朝露推着白玉郎出来透气。倒是很巧的和楚歌同一条船。
转弯便看见站在那里的楚歌,朝露眼眸中瞬间闪过光芒,“是楚公子!”
楚歌转身看他们,笑了一下,“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又一次巧遇了。”
白玉郎也是惊喜,“确实很巧。你的伤可好了?”
楚歌点了点头,“没事了。多谢你送我回去,不然我恐怕会睡在街头了。”
白玉郎只是一笑,“你又何必客气。”
柳朝露这才开口,“楚公子受伤了吗?”满是关切。
楚歌轻合起了折扇,“已经无碍了。你们是到仪州?”
“师兄要去赴考,所以提前过去洛川。我刚好要去看望姑姑,就一起走了。楚公子呢?”柳朝露回答道。
“我也是准备去科考。还没到洛川,已经遇到对手,这次可是不走运了。”楚歌笑道。
白玉郎不由也笑了,果然是有缘的很啊,“不走运的应该是我吧。有你在,恐怕我和状元之位无缘了。”
既然同船而行,倒是经常聚在一起。白玉郎精通文墨,博览群书,面临科考更是认真,楚歌也就经常陪着看会书,偶尔也会下下棋。夜色降临,船在一处码头上停下,有些船工在卸着货物。
楚歌趴在窗口看着山水风光,船上的灯笼随着水泊也在摇摇晃晃,不远处的花船更是鼓乐不绝。
柳朝露端着一碟糕点走来,站在窗边,“楚公子再想什么?这么入神。”本就是如花般娇美的容颜含着浅浅的笑意,越发显得柔情似水。
“在想这万家灯火,却无一是归处?只不过是匆匆过客而已。”楚歌站直了身躯,神情有些寂寥,清冷得像是深夜里的水。
柳朝露望着他,那次灯会桥上,他一人站在那里,也是这般模样,让人看着忍不住想拂去遮挡住他轩朗的忧伤。相识以来,他一直是那般云淡风轻的斐然如仙,不染烟火般与众不同。“不管到了哪里,始终有归途。公子何必感叹呢?”朝露盈盈一笑。
楚歌低头笑了一下,“说的也是。看来我是闲着无趣,倒自寻烦恼了。”
见楚歌重展笑容,朝露将碟子放到窗台上,“刚才借了船上的厨房做的红豆糕,你尝尝。”
楚歌拿起一块,放到嘴边咬了一口,入口即溶,清甜不腻,“小姐的手艺比以前更好了。还记得那桃花蜜茶,唇齿留香,让人难忘。”
看楚歌喜欢,朝露也很是欢喜,“我有带了一些桃花蜜,公子喜欢,我去泡一杯过来?”
“估计白兄又看书看得忘乎所以了。去他那里坐坐吧。”楚歌也没有拒绝。
朝露点头,“好。那你先过去。”朝露噔噔的下楼去泡茶。楚歌这才端了碟子,走出房门,去白玉郎的房间。
白玉郎正坐在桌边,桌边放着一堆的书,笔墨摆在手边,就着灯火翻阅着一本书。门没有关,楚歌还是敲了敲,才踏进房里。
白玉郎抬头看是他,忙放下书,看了看窗外,“都天黑了?”
楚歌慢腾腾走了过去,将糕点放在桌上,“我说白公子,你未免太刻苦了。这样子,让我都不好意思那么闲坐下去。”
调侃的语气让白玉郎哑然失笑,“只是一时看得入神。何况,我哪及楚公子你才华横溢?”白玉郎不客气的拿起一块红豆糕,吃了一口,“师妹做的?”
楚歌不经意的点头,拿起桌上的一张纸,上面写着的是一个字谜,那次灯会上,楚歌出的字谜,“一横一横又一横,一竖一竖又一竖,一撇一撇又一撇,一捺一捺又一捺。”
“这是在广陵,有个猜灯谜的,一时有趣就记了下来。”白玉郎解释道。
“可猜出是什么字了?”楚歌放下纸,白玉郎拿起笔和空白的纸,写下了一个“森”字。
楚歌点了头,“没错,是森。不过,我可没有花灯送你,你想要什么?”
白玉郎闻言也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个字谜是你出的。既然没有花灯,那可要拿东西抵上。”
楚歌想了一下,“那可不好办。要拿什么抵?”
白玉郎想了想,“前些时候买了不少素白扇,还没润色,不如你替我描几把扇面。”
“可以。你拿过来吧。”白玉郎去开箱子拿扇子,楚歌将桌上的墨又磨了磨。
朝露端着一壶茶和几个茶杯进来的时候,楚歌和白玉郎已经清了桌子,展开了一把扇面,笔墨清水摆放整齐。
楚歌拿笔沾了墨,“我素来最爱水墨莲花,不过在我看来,玉郎更似碧竹修篁,风姿卓越。”话声落,已经下笔,一笔一画,勾勒出一杆杆竹子,墨色深浅,一丛墨竹已经跃然纸上。
看着画细思一会,又提笔一边写下几行字,“淡烟古墨纵横,半幅凤尾森森。析取青光剑影,遥指九天凌风。”
白玉郎暗自点头,时隔两年,楚歌笔墨文才更胜从前。那一幅桃花袭媚,几多闲情,幽然无虞;这一幅水墨修竹,意定而坚,豪气干云。
看楚歌放下笔,朝露忙递上一杯茶,往前仔细看了看画,红唇微张,颇为赞叹的模样。楚歌喝了口茶,滋味和以前一般,不由抿了抿唇。
朝露笑着对楚歌道,“这竹子确实极像师兄。楚公子倒是了解他。”
白玉郎拿起扇子,墨迹还没干,所以很是仔细,“这扇子我倒是不舍得用了。”
楚歌有些不好意思,“我已经很久不曾提笔了,出门在外,总是少了些闲情。”
“那我更该珍藏才是喽。”白玉郎笑容更胜。
“楚公子的扇子也是十分精巧,这一幅水墨莲花是你画的?”朝露指了指楚歌放在腰间的折扇。
楚歌取了下来,展开了折扇,这是红衣客林孝忠送给她的扇子,很是实用,她也喜欢,就一直带着了。“这倒不是。是一个朋友所赠。知道我喜欢水墨莲花,所以特意请人绣上去的。”这把折扇一看就是不凡之物,柳朝露和白玉郎自然知晓,这是扇子也是兵器,所以也没说要拿过去看看。
“楚公子交游甚广,必是有很多朋友。想必也是有不少的红颜知己吧?”朝露看似好奇的询问。
楚歌手点着下巴,转了转眼睛,“虽然去过许多地方,不过都只是过客,萍水相逢有,却很少有称得上朋友的。至于红颜知己,那更是没有了。”
“喔、、那那个萍风楼的第一名姬呢?”朝露继续问。
楚歌眨了下眼,似乎一时想不到,恍然哦了一声,“你说霞三娘子?逢场作戏,不过是觉得是一个奇女子。”
朝露为低头,浅笑着咬了咬唇。白玉郎看着朝露,又看了看楚歌,眼神中一丝诧异,蓦然皱起了眉,师妹她似乎对楚歌极不一样。楚歌本就夺日月之华,极是夺目,少女窈窕,岂不倾心?
又在船上待了两天,才到达仪州。来接白玉郎和柳朝露的人早早等待在了那里,一看船停了,就忙着过来搬行李。
楚歌外出,向来只带一个包裹,放上两套衣物,还有一些随身的物品,其他的都是到地方了才会买,所以那时轻便。
看着站在码头的白玉郎和朝露,“一路相伴,如今也该分别了。我会过一段时间才会去洛川。到时再见。”
“好。我在洛川等你到来。”白玉郎道。
柳朝露也关心道,“公子一路小心。”
楚歌略点头,拿着包裹转身离开,很快在人群中消失了身影。柳朝露还望着楚歌消失的方向,好一会才默默低下了头,白玉郎心中一叹,真的喜欢上楚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