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桌上,众人一副活见鬼的样子看着徐阳。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将这一切联系在一起的。
不过景王毕竟是景王,震惊过后,也不变色,完全没了刚才被说破之后的尴尬之情。
他端起一杯酒,遥敬了徐阳一杯,不等回应,自己一饮而尽。
“天门有如此人才,何愁不发扬光大?怎么样,你既然知道本王的意思,该知道怎么选择吧。”
景王看了看断月,旋即把眼光定在徐阳身上。
断月好不尴尬,只得连连招呼纪寒和素月泠吃菜,恍若当作没见到另外两个人一般。自己却用饮酒掩饰。
徐阳笑看着景王,心想道:这货来到封地之后,怪不得会混的风生水起,实在是聪明之极。当初国子监内,若无自己,武皇帝最终选择的肯定是这个货了吧。
“不知王爷对天门了解多少呢?”徐阳问道。
“在本王看来,天下所谓的门派都是一帮闲人游手好闲罢了。而你们天门不过是还略有家产,根本没什么区别。”景王说道。
“王爷说的没错。所谓帮派,就是聚众结伙。而天门自成立之初,也沾满血腥。虽不是千军万马互相厮杀,但内里的残忍与疯狂,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十几年是天门发展最为快速的时间,天门也从一开始的与各派争斗,到现在的与四方交好。不断的发展帮众,建立产业,让天门看起来无比壮大。当然,这在王爷眼里不过是九牛一毛。但是天门壮大的同时,也没了当初的逍遥洒脱和疯狂。天门帮众,多数都是普通之人。他们加入天门,更多的是想得到保护和利用天门的关系网发展自己。”
“王爷就没想过,一旦走私被告发,王爷自然可以倒打一耙,那这普普通通的天门帮众怎么办?天门若是再做违法的勾当,如何让帮众面对朝廷讨伐的大军?”
“哦?一帮江湖混混居然还有悲天悯人的想法?本王是不是还要嘉奖你几句?”
“王爷不必冷嘲热讽。其实看看便知,江湖上留下的门派,那个不是略有产业?即便是丐帮,净衣派的产业也是不计其数的。但哪个帮派有了产业之后还会如同刚开始一样四处劫掠?现在的四海帮还远远达不到略有产业的程度,所以王爷不敢用他们太深。杀人放火他们可以替王爷做,但走私粮食他们担不起,朝廷必然会继续往下查。查到谁谁就倒霉了。”
“这么说,你们不同意了?”景王说道。
“我说过了,天门可以自己弄到合法的贩粮文书,与王爷公平交易。”徐阳说道。
景王暗忖道:这天门有官府的关系是正常的,这贩粮文书只要不被盯上,完全可以搞到。如果我重新申请或者找人申请那贩粮文书,凭季怀安的能力,不查到老子身上才怪。即便不是我,只要他怀疑,完全有可能往我头上扣。没有一个有份量的身份,那季怀安就不会认为庆阳贩粮文书和我没关系,可一旦有了份量,那我岂不是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踢不走的话就真成了引狼入室了。可恨那季怀安,如果他不坏我的事,怎至于到现在这步田地?
“你们不愿私下操作,本王还怕你们进来就不想走呢。”景王说道。
徐阳思考了一下,对景王说道:“这样吧,各退一步。天门取得合法贩粮文书,但承诺两年必退出,并且不会对周边粮食买卖进行渗透。两年后,朝廷那位大人想必已经忘了此事,到时候任凭王爷施展手段,说是囊中之物也不在话下。这是天门算起来最大的让步。”
景王知道,这位说的是实话。自己自然可以虚张声势对天门进行压迫,但不外乎能获得想要的利益。如今天门所提出来的是最能接受的办法了。
不过景王接着说道,“天门保证,必须将粮食卖给本王,有多少卖多少,一粒都不许卖给别人。”
“四大粮行明年都会关门,城里没有米铺怎么办?”
“放心,贩粮文书只是规定收购和运输粮食的区域,没有规定卖粮食的区域。本王自会从其他地方调集人手。那些粮行,只不过换个掌柜就行。”
还好自己将期限不到三个月的贩粮文书仔细看了一遍,不然又被天门拉走一部分利益。
“这么说,天门在取得贩粮文书之后,所有收购的粮食都将卖给王爷手下的粮行,对吧?价格呢?”
“溢价七分之一,这是行价。”
“不论多少?”
“不论多少!”
“好,那还请王爷到时候别反悔。”
“哈哈,只要按照说定的,本王自然不会反悔。不过若是天门反悔……”
“呵呵,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一会叫来牙行之人,咱们立下文约,就一切定下。”
景王示意仆人去找牙行的人,然后说道:“好,先生痛快,本王敬先生一杯。”
“不必了,在下有洁癖。”
“呃……”
“哈哈,开个玩笑。王爷大人大量不要介意。在下敬王爷一杯。”
景王也示意断月纪寒和素月泠后,举杯一饮而尽。
他以为纪寒和素月泠也是天门的人,所以并没有避讳其他人。
不一会儿,牙行之人赶到,将两人原先商量的都写在文书上,景王示意手下人画押,徐阳看到这里也让断月画押。只是当断月看到文书上真的写上了如果违约任人处置的话,手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幽怨地看向徐阳,却不敢按下去。
徐阳也不客气,直接将断月的手按在文书上,又拿出同样内容的两张按上手印。
“哈哈哈,来喝酒,明日本王在庆阳的羡鱼阁给几位摆宴,几位一定要赏光啊。”
“呵呵,一定一定。”徐阳笑着答道。
一时间宾主尽欢。
景王走后,徐阳四人吩咐小二撤下桌上的东西,摆上一壶好茶。
徐阳又正式的向断月和纪寒素月泠介绍对方。
徐阳饮了一口茶后对断月说道,“谁通知你到这里来的?”
断月看了徐阳一眼,暗想道:还不是因为你。不过没有说出来。
“前几天分坛召集帮众,商量一下今年的买卖,有没有需要什么调整的。我恰巧去了一趟。却不想衡阳大雨,那个四处乱跑的巡江使季怀安到了那里,还取消了景王名下明里暗里的粮行贩卖许可,景王就派人到了分坛,约个能负责任的人来谈谈。这不,就遇见你了。”
徐阳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是明告诉自己跑的太没规律,朝廷信使联系不上了。而所谓负责任的人,也就是说正在找自己。
一句话,别跑太快,和你配合的人跟不上。
断月,大理寺下辖负责押解死刑犯的廷尉官。当初季怀安办理青衣魔手徐阳自投案的时候,看中的比较有能力的下级官员。但此人却是武林世家弟子,只是没有真正的官方人脉,只能窝在大理寺当差。其轻功虽不及真正的断鸿翼魔断月,却在青年一辈中是翘楚。徐阳的轻功就是断月教的,阉割版。
所幸的是,真的断月本身就是轻功出名,但手上功夫差点。而这个假的手上功夫也不弱,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出来闯荡,还能凭自己的能力到大理寺当差。
假断月真名叫做袁义,乃是河北名将之后,先祖在前朝立下赫赫战功,被称为上柱国,但因为不善钻营,自从告老还乡,家中良将出了不知多少,但无一能达到那种高度。因为前朝不断的打压,到前朝末期,家中最高官职仅仅是一个守城门的禁卫官。最终,在一次禁卫官转到地方做廷尉的时候弃官而去。家道中落,辉煌不再,但名声依旧昭显。大魏朝建国后,与太行五绝之一的飞狐族联姻,袁义的轻功便来自飞狐一族。袁义武学天赋非常高,但性格继承了袁家的传统,耿直。耿直并不代表傻,只是不愿意搞弯弯绕罢了。
真的断月在嚣张的闯入禁宫后不小心被巡逻的禁卫军发现,乱箭射死。袁义就是当季怀安知道此事后推荐代替他的人。
季怀安之所以作为武学新手却不怕那些武功高手,就是因为他知道,再高的武功,在训练有素的士兵队伍面前,也只有逃跑的命。
但是这是他走进江湖不深的原因。若是他知道,原来的天音派门主所练的武功对付起意志力薄弱的士兵简直不要太容易,定会对武林中人多一些敬意。
换句话说,他敢在江湖行走,凭的就是一个局外人的无知。
他可以凭借自己的智慧在江湖中来去从容,也可以凭借朝廷的力量在名门正派中肆无忌惮。甚至连天门本身,他都不敢说完全了解。
不过这都是后话。
现在的问题是,来了一个跑得快的,洞庭湖就不必自己去了,免费的劳力不用白不用。
所以他让断月跑去洞庭湖一趟,不过暗中又告诉断月,安排可信的人争取明年的贩粮文书,他准备让景王弥补一下衡阳的损失。
纪寒更别说行走江湖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要帮人跑堂还债。
素月泠这个大小姐虽然不是很娇惯,但从小到大都在山上,一回来就被父亲坑了,自己本来就不放心她一个人走,这次拖了一个,更不放心了。
所以他决定亲自带着纪寒和素月泠去东海。
六成的把握,可以一搏。
对于素月泠来说,已经没有退路。如果还能活着回来,再去求丐帮帮主出手吧。
而徐阳没有说的是,他之所以不愿意让丐帮帮主出手,因为丐帮是抵制天门的重要力量,丐帮帮主是最强战力。如果没了这些正道翘楚的牵制,天门的扩张速度绝对会难以控制。
虽然现在自己的身份是天门的高层,但他没有忘记过当初冒充青衣魔手的本意:监察天门动向,控制天门扩张速度,让天门不会庞大到会影响一地治安,更不能影响国家根基!
天门一开始有教无类不分好坏全部接受的方法,曾经一度让官府以为天门会在藩王之前造反,那些名门正派就是天门的阻力。不过名门正派虽然会阻止天门扩张,却不代表他们会和天门死磕,一旦威胁到门派存在的根基,这些门派立马变成墙头草。
不是服从强者,只是人苟且的本性罢了。
所以徐阳的做法是尽量维持平衡,不会让谁一家独大。
曾经多次替国家在边关抵御外敌的丐帮也不例外。
这一次,只能成功。不然为了素万城一个将领,为了西平郡让整个中原陷入混乱就麻烦了。
既然他决定与纪寒和素月泠一起走,就不必走长江入海,而是北上进入黄河流域再东进。万毒丹只需要断月去取就行了。
他将这种办法告诉大家,虽然纪寒仍旧担心不能成功的后果,但素月泠却打定主意一定要去一趟,宁可为恢复自由和容貌拼死一搏,也不愿回去求父亲,然后深居宫中一生。
断月也没多说,说了也没用,他只是跑腿的,当时安排他顶替身份的时候就告诉过他,尽量低调,服从命令。
与断月约好十一月十五在观音寺见面之后,徐阳三人没有回酒坊,只是拜托谭掌柜告诉一声就离开了。
并且既然和景王商量好合作事宜,四海帮也不会嚣张到继续以二两银子入股酒楼。
至于羡鱼阁,谁会把王爷的客气话当真?
三人离开庆阳府城,沿着来路向衡阳方向赶去。既然决定向北,就需要从衡阳和庆阳之间的官道过去,当初来的时候,从粮仓就是赶到这条路上才到庆阳城的,并且,头一天衡阳外逃的灾民和路过莽山那个别院的灾民也都是从这条路向北的。
之所以向北而不是进庆阳府,是因为作为一府之地的庆阳,远不如北面的安阳县发达。
安阳是定安江运输物品北进,和大魏东部物品西进的重要地点,西平郡调兵运粮全要从这里走,这里是大魏西部的贸易运转中心,人口比庆阳还多,面积比庆阳还大,表面上隶属于庆阳府,实际上直接受朝廷管辖。
流民不单单是为了讨饭,而是为了生活。庆阳或许能让他们饿不死,但没有收成之后,为了能更好的活下来,投奔安阳的亲人才是出路。
两遍路都差不多,徐阳三人到晚上才行到粮仓附近,商议一下后决定继续在那里借宿。
当然不会告诉护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