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我情绪激动,他不敢在国公府逗留,若是让府内的下人发现了,便是天大的事。他将一个梨花落雨样式的长盒塞进我手中,悻悻说了一句“寿星多福”,便离去了。
待他走后,我才打开那个盒子,里面安放的是一支木兰玉钗,钗头的木兰花色泽饱满、可爱怡人,玉倒像是泰山一带出产的碧玉。
我恹恹地将那支玉钗扔回了盒子,随手塞在了炕头的箱盒里。
接下来的日子清闲悠哉,终日大约只是侍弄花草、阅读文籍之类,我几乎以为自己的后半生就要这样度过。直到,四月十五的黄昏,荣禧堂那边忽然来了仆从喊我过去。
我的心猛然一跳,惊觉不妙。那仆从神色匆促,定是荣禧堂那边出了事。
“小姐简单换身衣裳便是,不用上妆,着实着急呐!”
我今日穿了宝蓝色的轻纱裙,按理说去见爹和夫人并无不妥,可那仆从言语里暗示我要换一身衣裳,还特意告知我不用装扮,难道是爹的身体出了问题?
我没有再多想,换了麻灰色的袍子就往荣禧堂而去。刚走到堂外的鹅卵石路上,便看到几位嫂嫂亦神色匆促地赶来。她们,也都换上了素色的衣衫。
“好妹妹,怎么还不进去?”
“大嫂嫂,正要进去呢?嫂嫂可知出了什么事了?”
大嫂面露难色,抓住我的手边走边说,“这一言难尽,你进了堂便知道是什么事了。”
我心中已经隐约有了想法,脚下的步子愈发地快。刚走到堂庑廊下,便看到云若靠在安王怀里呜呜哭着,三哥忧伤地靠在柱子旁,脸上失去了他往常的欢脱。
大哥见我已经赶到,连忙迎上来说,“你可算是来了,快进去,爹在等你!”
我来不及问话,就被他推进了正堂。正堂中的檀香燃的正浓,铜炉摆在供桌的中央,包着腊红油皮的柱香正飘飘渺渺地向下燃动着。
掀开隔断处的撒花帘子,我走了进去,爹躺在那张宽大而古朴的榻上,杨夫人坐在他旁边,弯着腰低声哭泣着,不时用手触碰他的脸颊。
“夫人…”我的到来打破了满室的沉闷。
杨夫人向我这边投来犀利的目光,充满了愤恨与凄冷。
“戚云,你先出去吧,有些话是时候对木兰说了。”爹只说了这一句话,便气喘不定,有些憋红。
杨夫人虽百般不情愿,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违逆爹的意思。只是经过我身边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我无视她的敌对,这么多年来也已经习惯了。
“木兰――”
“老爷?”我快步走过去,坐到了刚才杨夫人的位置。
他那张沧桑的脸上露出落寞的神情,“还是不肯喊我一声‘爹’吗?”
我有些无措,从开始记事,娘就教我喊他老爷。从前,我只以为是自己身份卑微,不够格喊他爹。而现在,已经改不过来多年的习惯了。
他见我默然无语,干笑了两声,“木兰,爹快不行了…”
“您这是说什么话,您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他扬起手打断我的话,顺了顺气息道,“你听我说,我的身体是什么状况我清楚。自问,这十几年来的确亏欠了你和你娘,但请你看在兄姐的份儿上,将来保他们性命,可好?就算爹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