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孙贵族换好学子服与长安子弟一并来到学堂太傅面前作拜。
太傅们看到总算有些人样的学生怒气去了大半。
莲祭酒也一改平常,正言道,“《礼记》有载,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我让尔等换衣,正是意义如此,今为诸位举行入学礼,亦是告诫诸位,进我学堂后再无任何特殊身份,只为太傅的学生,诸位之中有异议的现在就可退出。”
说完故作停顿的扫视一周,大家这会儿倒是乖巧,莲祭酒勾起嘴角道:“行拜师礼”
莲祭酒与太傅们领着学子叩首九拜圣师孔子神位,之后众学子三拜太傅,长安子弟领头,外族们照本喧科的学做,倒也安分。
接下来是净手净心、朱砂开智,莲祭酒样样不落的让外族贵族们好好领受了一番。
太傅们看着逐渐认真起来的王孙贵族子弟,终于明白当初陛下为何力排众议让长安第一恶煞混王来掌事国子监了。
段明朗做为局外人站在一旁美美的看着热闹,好不自在。
却不知自己俊朗的姿容,风度翩翩的仪表已然成为别人眼中的风景,看痴多少迷妹。
付清玄出诊回来,远远的就听到借住她家几日有余的宇文公子与孩童们玩闹的笑声,不禁摇头,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宇文老太爷就急着给成亲,着实不负责任。
文化看到付清玄推开柴门进来,赶忙整理衣冠迎了上去道,“先生辛苦了,我和童宝已经烧好饭菜,就等先生回来了。”
童宝瘪了瘪嘴,没有做声,腹诽着还说会做饭就是个白吃。
付清玄进屋看了眼便知是小童的手艺,这位公子哥顶多打个下手。
文化一边帮着忙活边问,“先生从城里回来可有什么趣事说说。”
付清玄哎呀一声道,“你若不问我倒是忘了,明日在芳与泽将有一场热闹可看,你可愿去?”
文化这几日心里早就长草了,只是又怕出去被抓回候府,心里一阵纠结。
付清玄笑道,“我倒是有一主意可保无人认得出你。”
文化一喜问,“什么主意?”
付清玄,“男扮女装。”
文化一脸嫌弃加惊悚道:“我日后还要做人呢,亏先生想的出来。”
付清玄早就料他如此,嘴角含着笑接着又说,“明天我也换女装如何?”
文化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付清玄,要不要这么拼,讷讷的开口,“既然先生都愿意为我做到这般地步了,我也豁出去了。”
付清玄眸波微转,笑的和善,“公子姿色换成女装定是绝世美女。”
文化,“……”
他并不会以此为荣的。
童宝在旁边默默叹气,公子虽无双,遇到先生算是栽了。
次日,付清玄换回女装,便来敲文化的门。
文化困困的打开门,不禁吓了一跳,眼前这个充满灵气,气质清雅的女子可是先生?
付清玄将手中的衣服递过去嘱咐道,“你快些换上,一会儿我再帮你梳头。”
文化好半天才缓过神说,“先生,你的女装扮相实在是太女子了,连声音都变了,很女人。”
付清玄看他睡眼惺忪的呆萌样子,心里笑到不行道,“待会你会比我还要像。”
文化扭扭捏捏的换上女装,付清玄帮他倒腾一番,一个大美女出炉了,旁边的童宝都忍不住惊叹起来。
付清玄看向小童嘱咐,“好好看好家门,我至晚就归。”
童宝应声愣愣的把二人送出家门,还没从刚才的惊艳中缓过神儿来。
“芳与泽”今日早已布局妥当,诸般文人墨客进来时无不被惊艳到。
此刻的布局哪还是平日里的样子,俨然变成了一个坐落在八卦阵中的世外仙宫。
门口虽有八卦图列示各个方位,但不懂八卦者看也是白看。
而此刻段明朗邀太平公主与太子、宇文远、莲祭酒所在的位置正好可观全景,视觉甚好。
外傅领着学生们进来也不禁一愣,要不是门口写着“芳与泽”,他们都怀疑来错地方。
书童早在门口恭候,领着诸人在这八卦中穿梭,听诸子谈论古今,看文人墨客赋诗作画,有对棋、有听书、有品茶、有道学、有玄学等等,每一处各成系统且互不干扰。
学子每有疑问,书童都能对答如流,深解其惑,另一众学子叹服,有的异国公主甚至被书童灵骨风姿所吸引。
太平公主也不禁赞赏问,“那童子小小年纪竟能涉猎如此之广,必是段公子钟爱弟子。”
段明朗笑道,“那是我家侄儿子旷,大哥欲让这孩子多长些见识,故送我这来了。”
太子笑言,“难怪与公子有几分神似,如若没记错宇文少爷家的小公子也这般年纪了,听说这次宇文老爷高寿,小公子的师傅凤凰台尊主也会到来,我已久仰这位尊主大名,到时还请宇文少爷引荐。”
宇文远端坐而有礼道,“能与太子交友实乃阿爵之幸。”
他哪里不明白这二位的心思,都想着拉拢四大家族,岂是那么容易。
子旷领着众学子走了一场,最后在妙音阁停下欣赏歌舞。
付清玄本就通晓八卦,领着文化自由行走,步履轻盈。有些文人见了遂也一路跟随,最后都聚到了妙音阁。
段明朗在楼上看的清楚,不禁附耳对宇文远打趣,“你看那个素衣女子可像极了文化失散多年的同胞妹妹。”
宇文远看了眼不禁蹙眉,还真是,不会真是这小子男扮女装吧,若真是,他再也不要这个臭儿子了,丢人。
段明朗看到宇文远臭臭的表情,笑的更欢了,心情是格外的美丽。
一支舞毕,子旷问众,“诸位学子来自五湖四海,有通晓音律者可弹奏。”
当下日本学使走出道,“我知贵国最难弹奏二十五弦琴,今我愿献丑与贵国乐师切磋。”
子旷遂命人抬上二十五弦琴。
日学使倒也弹的有模有样,估计来华之前也系统学过一些音律。
日使洋洋洒洒的弹完,其他各国学使不管会不会纷纷欲试。
高丽公主率先而上,弹了一曲高丽曲子,精益的琴艺顿时秒杀日学使。
南诏国使也想趁机炫耀一番,便把一直默不作声的南诏千雪公主推了出去。
公主本是有戴着面纱的习惯,因这一推,面纱滑落,极美的容貌顿时惹来一片惊呼。
真真是气质冰雪如仙,身姿轻盈似柔柳,花容月貌似仙娥踏入凡间。
付清玄不禁开始拿身边的文化对比起来,到底哪个更美。
文化尴尬的涨红了脸,低低出声提醒道,“先生,我是男儿,不要再比较了。”
付清玄,“……”
她做的有这么明显吗。
千雪公主坐到琴旁,纤手抚琴,琴音漫妙飞扬,似穿越千山云海,又似河开冰化,来到阳春三月。
在座通晓音律的无不惊叹,就连座上的太平公主等也惊艳到了。
莲祭酒忧心忡忡的看向段明朗,没想到这群异族里也藏龙卧虎。只是眼下何人能超越这个姑娘是个问题。
段明朗对上莲祭酒投过来的眼神儿,只当没看见,这个公主的表现虽然很意外,但也很欣赏。
付清玄听着琴音不禁蹙眉,竟有几分师傅的雅境。
于是寻到子旷说,“请再抬上一把二十五弦琴。”
子旷略惊讶的打量这两个人,尤其后面那个怎么如此眼熟呢。
文化被看的不自在,很怕露了破绽,干咳两声。
子旷缓过神,脸色微红,命侍者又抬上一方二十五弦琴。
台下看众一看要斗琴了,更加兴奋起来。
付清玄一出手就打断一片祥和的百鸟朝凤景象,手下琴音汹涌澎湃,如惊涛拍岸,激的千雪公主不得不琴音忽转。
两处琴音混合一起,跌宕起伏,时而犹如跌落魔洞观群魔乱舞,时而又琴音清脆飘扬,犹如飘荡在美妙仙境,如此矛盾旋律竟让二人混合的如此跌宕不羁,可见琴艺非凡。
就在众人陶醉其中,付清玄更是琴音峰回路转,将师傅在世时长弹的曲子“十怨”弹奏。
千雪公主顿时手下颤抖,弹断一弦。场下人不由惊呼,付清玄见了也不再使用那弦,琴音波转,如泣如诉,两处琴音呼应,奏琴之人心内就如这琴声般波澜起伏,直到最后付清玄已经离去,众人还久久沉醉于琴乐之中,犹如余音绕梁。
子旷不禁叹道,“昔日乐师师文听闻鲁国师襄音乐造诣极深,便前去拜师,可是他学了三年也弹不了一个乐章,师襄便让他回家。师文却说:自己并不是不会弹奏,只是曲所存者不在弦,所志者不在声,内不得于心,外不应于器,故不敢发手而动弦。适才二人所奏正是心器相通,情绪相容。”
众位看客闻言无不拜服,千雪公主看着空下的地方失神,心里亦喜亦悲,更多的是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