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莲悠悠醒来,猛然警觉,好似有一缕锋锐至极的气息向自己双眼袭来,这种感觉就像亲眼看到激光悄然穿透厚重的钢板,锐无可当。
李青莲猛然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一片昏暗,自己所处之处光线十分黯淡。他双手撑着身子,费力坐起,触手一片柔软蓬松,心中又是一惊。不论是谁,在黑暗的环境中,摸到蓬松柔软的东西,心中恐怕都会吓上一跳。
随着眼睛渐渐适应了昏暗的光线,李青莲也冷静下来,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又是躺在一张大床上,床上有一缕淡淡的甜香,飘进胸中令他十分受用。
突然他感觉脸上似乎有些疼痛,伸手摸了摸,发现自己两边脸颊高高肿起,仿佛两个大馒头贴在脸上。他心中惶惑,不知自己的脸为何为肿成这般,那倒是那女人因为自己咬他而报复自己?可是她无声无息就消抹了彩蝶在世上的一切痕迹,如此心狠手辣的人,按照江湖世界的规矩,就该一命还一命。但他此刻连自己身处何方也搞不清楚,却也不好再去细想思虑其他,等以后自己练就了武功,再去为彩蝶寻个公道。
他看到左首墙壁上有一个上圆下方、中间隔着一横的微亮的光斑,那应该是被厚重窗帘遮住的窗户。他挪下床,光着脚正要下床,门吱呀一声开了。光线从门缝中倏忽射入房间,当头射了李青莲一个满怀满脸。
李青莲的双眼不受控制地猛然紧紧闭上,同时伸手遮住双眼。突然而至的强烈阳光,让他双眼一时难受极了。
半晌之后,他才透过指缝去瞧瞧门口,发现门口立着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那小姑娘沐浴在清澈的阳光中,发丝染得一片金黄,衣服裙子都镶嵌出一圈明丽的光晕,空气中有稀薄的灰尘漫扬,那女子仿佛来自仙界,就如踏雾而来的小仙女。
他本来打算出口成章的言语,却是一个子也说不出口,他干脆不说话,痴痴地瞧着想着欣赏着陶醉着。
门口的小姑娘一面朝他走来,一面娇笑道;“哎呀,你这么快就醒了!”
李青莲痴痴地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傻傻地点了点头。
那小姑娘又笑道:“我是来给你送药的。”
李青莲脸上木木的,说话也不大方便,简短而断续地问道:“什么药?……我没病吧?”
小姑娘掩嘴笑道:“怎么会没病,你看你本来一张漂亮的小脸蛋,现在都肿得像鼓着嘴的青蛙了。”
李青莲脸上一阵火热,立时感到热辣辣的发疼,神志也清醒了一些,问道:“你好,请问……我的脸……为什么……会肿?”
小姑娘突然嘻嘻笑个不停,忽然俯下身子凑在李青莲耳边悄声道:“当然是有人打你耳刮子啦。”
李青莲鼻端传来一抹乳糯的淡香味,心中一时如小鹿乱撞,喉头似乎被什么东西黏住,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那小姑娘复又轻声问道:“你想不想知道是谁打的你?”
李青莲嗓子眼不畅,只能哑着嗓子问道:“是谁?”
那姑娘转身在李青莲身旁坐下,不直接回答他的话却反问道:“你猜猜看?”
李青莲心中此时只有一个人的声影,他咬牙狠狠道:“是那个……假扮男人的……恶毒……女人?”
那姑娘娇笑道:“才不是呢,你再猜猜看。”
李青莲沉思半晌,却实在想不出除了那个女人还有谁与自己有如此深仇大恨,只得试探性地乱说一句:“不会是你吧?”
那小姑娘从床沿上跳起来,蹦蹦跳跳拍着手道:“好聪明呀,好聪明呀,就是我呢,就是我打你耳刮子的哟。”
李青莲心中一阵气结,心想,你将我打成这般模样,还好意思在我面前来,真是……真是受不了。但他不知为何,却一点也生气不起来,只能讪讪地道:“你……为什么……要打我?”
那姑娘轻轻笑道:“姐姐打你呢,当然是要教你做人的道理啦。”
李青莲不去管她言语中不妥之处,只是问道:“什么道理?”
小姑娘踩着奇妙的步子,两三步便飘忽至门前,将房门大大打开,转过头来一笑,道:“你想知道吗?”
李青莲点点头。
小姑娘将门固定住,两步便飘然飞到李青莲身边,歪着小脑袋甜笑道:“既然你诚心诚意地要知道,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不过,我可是要收学费的呢。”
李青莲感觉自己似乎快进入了一个圈套,但是此刻却由不得他不入套,他只能硬着头皮问道:“什么学费?”
小姑娘坐在他身边,歪着小脑袋看着他的脸,忽然甜甜一笑,道:“以后你要做我小弟,叫我姐姐。”
李青莲又是一阵气结,心想你才多大,就要做我姐姐,明明是我做你哥哥才对,脱口问道:“你多大了?”
那小姑娘俏脸一虎,摇着小脑袋认真说道:“韩愈老夫子说过,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现在你要向我学习道理,我就是你的老师咯,但人家不想被人叫老了嘛,所以委屈一下自己,只让你叫人家一声姐姐。再说了,你一个男孩子家,干嘛随随便便问人家一个女孩子的年纪,而且还用语这么粗陋。”
李青莲被她说的一愣一愣地,张口结舌却是说不出话来反驳,只能悻悻道:“我不想……知道了。”
那小姑娘却猛然跃起,轻哼一声:“哼,本小姐要教你东西,岂是你说学就学,说不学就不学的?看来,你这脸还肿得不够厉害。”说着扬起小小的巴掌,耀武扬威地似乎就要朝着李青莲的脸打将下来。
李青莲刚才见她来去如风,心中就已经隐约猜到她必然身怀武功。想到若不如她所愿,此刻只怕还得饱受一顿耳光,不如先服个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那小姑娘一双灵动的眼珠子在一双凤目中左右一转,弯腰欺近李青莲的眼睛,笑道:“你方才是不是想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呢?”
李青莲被她下了一跳,慌忙说:“不是……不是,没有……没有。”
她继续盯着李青莲的眼睛,一嘟嘴,轻声笑道:“你骗不过我的,我呢,现在要你立下誓言,以后永远不准因为这件事找我复仇,永远永远不准。”
李青莲被她欺地有些心慌意乱,无奈指天发誓道:“我发誓,以后……”
那姑娘打断道:“你是谁,发誓总要说出自己的名姓。再说啦,指天发誓最是无用的。我要你和我拉钩钩发誓,快来。”说着她伸出自己的右手,在李青莲面前缓慢地晃了晃。
李青莲看着眼前那只在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的小手,一时看得都有些痴了,茫茫然伸出手与她小指相钩,大拇指相印,口中随她说道:“拉钩上吊,永永远远不准变,谁要变了是小狗,永永远远是小狗。”
小姑娘拉完钩便又开心起来,抽出手来,蹦蹦跳跳拍着手娇笑着。
李青莲却仍然在回味方才拉着她小手时,那种细腻清凉的感觉,就像炎热的夏日在心中放下一块清凉的玉石一般。
就在李青莲还魂兮不知所归的时候,小姑娘已经微笑着站在李青莲面前,命令道:“还不快叫姐姐?”
李青莲被从神游状态中惊醒,慌乱中声音极低地叫了声姐姐。
这显然不能让某人满意,所以她双手叉腰,严肃道:“叫本姑娘一声姐姐,让你如此心不甘情不愿么?”
李青莲被她气势所摄,只得红着脸皮叫到:“姐姐。”
小姑娘轻哼一声,道:“这还差不多。既然你叫了姐姐,那么姐姐便不好再藏私,所以你仔细听着。”
李青莲点点头,做出竖耳倾听的模样。
小姑娘满意地点点头,严肃道:“姐姐打你耳刮子,不为别的,只是要教你记住,以后准再学狗狗咬人了。”
李青莲心中顿时翻腾起一阵苦气酸气,忽然又浮起一阵天天的气息,将心中的戾气尽数化去。他心头一叹,无奈的点点头。
小姑娘愈发满意他的表现,如私塾先生般在他面前走了两个来回,说道:“孺子可教也。看在你如此乖觉的份上,姐姐就大发慈悲,帮你敷药消肿吧。”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碧绿色玉质瓷瓶,瓶身上横着写有三个小字:风露消炎膏,下方还用工笔画着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子端坐着,背上有一处高高耸起,上面画有一个顺时针的红色箭头;男子身后一个长发长眉长须长袍长耳老者长身安坐,一手倒持着一只形状相似的瓶子,另一只手手掌对着瓶口,似乎正在取药。
小姑娘先坐在李青莲左侧,左手倒持玉瓶,右掌心取药膏,向李青莲左边脸颊贴去,顺时针方向徐徐画圆十三圈,李青莲只觉得左边红肿的脸颊上传来一缕缕清凉细腻的感觉,也不知是药膏的本身的清凉还是小姑娘纤手的细腻,那感觉直透表皮渗入肌肤,顿时感觉脸颊不再有肿胀感。小姑娘如法炮制,在他肿起的右脸上将药膏徐徐摸化。
小姑娘站在李青莲面前,看着李青莲活动脸上肌肉,笑道:“怎么样,风露消炎膏效果很好吧。”
李青莲又抬手摸了摸两边的脸颊,感到已经恢复如初,不由点头赞道:“真好。”
小姑娘点头笑道:“姐姐已经将你治好,你该怎么感谢姐姐呢?”
李青莲心中似乎漏了一拍,忙抬头去看她,却见她已经转过头往门外走去,且走且说道:“真是个呆子,难怪他们都这么说你。笨蛋弟弟,你就陪姐姐出去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