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塔,破界台……
风涌间,血染天。剑光闪,苍穹怒……
魔界以吾王之誓,天地为奴!万物为食!
……
天池塔之巅,笑风负手而立,长发狂舞于风,一身青衣凌冽作响。眼中寒光不灭,俯瞰那残破不堪的破界台,周身肃杀之意更盛。
“吾身功德圆满,成就半仙之体,本该破碎虚空,前往天道所在,怎料……”挥袖间,灭掉冲杀过来的妖魔,冷笑道:“封魔钟破裂,魔神出世,妖孽横行,煞气遮天,法则泯灭,却断了我成仙之路……”
“该杀!”
笑风一时怒火难熄,手中沉龙剑一声清鸣,脱手而出,幻化千余剑体。数息间,无数妖魔斩于剑下……
封魔钟藏于‘无道神山’之中,乃是魔界与三界的接连之处。曰:天道不企,三星不至,千木不生,万物亦绝。数万里内皆为绝地,无人敢入。
笑风修道千年,乃修真界公认第一人。为求真我,一往无前,千载春秋,便修得半步仙人之境。踏入天界,真法大道,仙者之质皆是不难……可诸事难料,苦苦修道,却是个应劫之人!而此劫亦是三界浩劫,无人可避!
此身为劫,气失道消!怎能不怒!
三千年内,始于修道,如遇天地大劫,便是应劫之人。
应劫而生,应劫修法,应劫得道,应劫而消……
破界台中心,无数妖魔应声而飞,接着便是剑光闪过,顿时化为虚无。
那人青衣鼓动,剑眉怒起,一手‘五道剑法’不知断送多少妖魔性命,而那沉龙剑更是青光大盛,斩妖如草芥!
正是笑风!
看似轻松之极,可这长时间战斗,真元却早已耗去八成有余。笑风向四周扫了一眼,尽是些小妖小将。不说那法力通天的九魔将!便是这些,都让众人大为措手。而笑风虽然焦虑,但现在也只能闷头苦杀。
“笑风施主,我等看似不落下风,可孽畜甚多,这时间一长,必败无生啊!”
说话的是一和尚,体态福胖,圆脸如童,长眉耽耳,大鼻厚唇。一身佛力深不可测,更是练就‘大灭金刚法’不传佛功。可身处浩劫,对这些魔物却是没辙。他宁愿和魔将斗,也不想和这些伸着脑袋让你拍的小妖折腾。
“空明老秃驴,你已是大法如来之境,理应看透生死才是,却要问我生死成败,笑话!”
笑风因三百年前被一老和尚坑的不轻,至今一见光头便觉浑身气息不畅。空明问话,心中已是不悦,言下也丝毫不留情面。
而空明却不为其所动,依然微笑如故,道:“老衲虽看破生死,若知必死,也愿消去佛法,自行了去,可一生苦修,若是施主,可愿平白随东流去?”
“如今大劫已至,我等愿做三界之壁,佛去不悔……无量寿佛!”
说完佛力涌动,挨得较近的小妖还未有何反应,就被撕的粉碎。
笑风一听空明口中的佛名,便晓得这厮求的乃是长生之路,心中更是不忿。百忙中不情愿的作了一揖,毕竟现在不是打舌仗的时候。
他手上一动,一颗‘神魂丹’吞入腹中,真元渐渐恢复不少。长空捏出法决,边杀边说:“人界无法阻扰,不出三日,此界必定毁亡,你我亦包括天下生灵,绝无幸免!”
他话中如斩铁般不容置疑,让众人眉头大皱,好似魔界降临,天帝难敌!三界之内再无敌手一般,如是这样,还不如寻觅跳出三界之法,以求自保。何必在此以千年修为,亦如螳臂挡车般毫无作用?
笑风看众人脸色,心中明了,也不去理睬,倏地跃入敌阵,且杀且笑。
“天南地北云和月,晞日长河生与死。浪涛起,剑出四海!横刀纵,万臣皆拜!”
身处敌阵,虚步难测,长发狂乱,剑法燎目,一时间杀的是妖魔骂声四起。
“剑出,是为兄弟重义,剑出,是为千缕情长。剑出,是为育我之恩。此身未果,谁能阻我?”
“大劫已至,汝等意欲拂袖而去?那未窥修真之人如何?无数凡人如何?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孩童又该如何?”
“只为真我,即便身死道消,绝不后悔!”
众人听得一愣,内心深处,那难以言表的某种桎梏似乎被解开,心里皆是深深思量一番。
念起当年求仙初衷,那时的豪气与誓言竟一一在目。年少时,意欲何处?今归期,亦往何处?
想到这,众人不由得面色通红,个个如打了鸡血般,横冲直撞,妖魔无不胆寒。
“好!说得好!”
“妙极!笑风道友,今日贫道便如你所愿!”
“哈哈!道友所言甚得我心,可否同我一起大干一场!哈哈哈……”
纵然身死道消,也绝不后悔!
笑风长叹一声,身死道消,身死道消啊!真是不后悔么?。
……
破界台处于天池塔之巅,若功德圆满,便可在此位列仙班,去往天界。
而如今此台非彼台,满地的断肢残臂,层层法术剑光与愈流不止的血浆,映出绚丽的光彩,亦美亦惧!
忽然,好似天地震怒般的惊雷声乍起,众人顿时头晕目眩,脑袋嗡嗡作响。好在那些妖魔也无法幸免,此时双方都不约而同的停手,心中却各有打算。
忽然,又一道红芒凭空乍现,如血凝聚的红芒中,似有夺魄抽魂的魔力。而在破界台上,与那红芒交织的血液,竟在此刻如同沸水般鼓出无数血泡来,泡一碎,便有淡淡红雾散开。
那红雾掠过身体后,周身法力顿时如潮水般是消散。并且皮肤正渐渐萎缩下去,浑身精血似乎被某种力量强行抽取。
笑风又是不解,又是惊惧,而众修士皆是如此。
“呃啊!啊……”一声心惊欲裂的嘶吼传来,那声音似乎正被抽筋拔骨一般,令这诡异更加一筹。长空随众人一目看去,那惨叫声却戛然而止。仅仅看到那名修士只剩下白骨。而那白骨还未倒下,被腥风一吹,便消失无踪。
说时迟,那红芒只停留数息,一闪就到破界台千丈高,旋即便狠狠击在虚空处。一时间,光芒大盛,犹如一轮红日。待到红芒渐去,偌大的空间缝隙赫赫呈现。
笑风呆呆地看着那巨大漆黑缝隙,神魂似乎要脱离一般。这!这是何等的力量,破碎两界通道竟如同儿戏?
“嘭嘭嘭……”
方圆数千里内皆是发出这种奇异的声响,数不尽的妖魔在同时间抬望长啸,全身黑气盛出,与同伴魔气接触后,疯狂缠绕一起。黑气之中,可以看见那泛红的双目,它们身体剧烈抖动着,体格竟迅速增大,而那奇异的声响便是这错骨之声。
笑风等人更是惊惧交加,他们哪曾遇到这种景象。这时,那无数道黑气直插云海,而那黑气之中,正是那些妖魔。
笑风呆住了,道:“这便是三界浩劫么?”
破界台上弥漫的红雾,似乎是被这冲天魔气打散了。这雾一散,众人虽性命垂危,但此时却是稍稍好受些。
那红雾缩在百丈外,逐渐聚拢。不多时,一张脸便显露出来,亦沉亦浮般立在空中。在它出现的同时,一股暴戾至极的气息便随之降了下来。
空中那张狞恶的脸让笑风依稀熟悉,但不论他怎样想,脑海里依旧一片空白。
“时机已到……”
那红雾形成的嘴巴一张一合,而声音却好似来自天与地,平淡之极,却又带着浓浓死亡气息,闻之心颤。言罢,不待众人如何,那张脸便化为血雾钻进那缝隙中。
手中的沉龙剑发出一声悲鸣,笑风长叹道:“罢了罢了。”
他又看了看手中的剑,脸上略带笑意,道:“沉龙,你后悔么?”而那沉龙剑闪着青光,似乎在回应他。
笑风忽然捂着胸口,苦笑道:“我似乎忘记了什么……”
千丈高处,那裂缝忽地又增大百丈,那些妖魔再也忍不住,凌空飞起,向着裂缝冲过去。若遇到挡路的修士,直接就是一巴掌招呼过去,可怜的修士们哪里再有还手之力,一个照面便成了一具具尸体。
忽然,一股奇寒的掌风朝笑风袭去。那攻击竟极快而霸道,挥剑去挡也已来不及,只能反掌一鼓拍去。
接触那一刻,笑风大惊,那阴寒魔气如摧枯拉朽般,竟将自己左臂完全粉碎。随后,胸口便是一阵剧痛,身体硬生生地被击飞百丈。法力再也提不出一丝,哇的喷出三口血,身子一软,栽倒在地,剧烈的疼痛让他动下指头都难。
随着妖魔纷纷离开,这周围倒也变得冷清了些。沉龙剑从不远处飞了过来,悬浮在笑风的面前,剑刃闪着寒光,笑风看到了自己的脸,他叹道:“真是狼狈啊……”
不知从哪儿辗转而来的叶儿,落在他的鼻尖上。轻轻嗅去,似乎有种不知名的花香。
……
秋花谷,落叶如雨。
秋水伊人,白衣起舞,长发如波,曼妙的身影,肌肤如冰雪,绰约若处子。似那莲花,初发芙蓉,如此的清澈、无暇。
“你是谁?”
“在下笑风。”
……
此时雷声霹雳,轰鸣之间,狂风大作,云河不现。刚探出头来的一抹曦阳,此刻早已消失无踪!天边更是爬满如小蛇般密密层层的裂纹……
笑风双目微闭,呼吸也越来越弱,他似乎已经想起曾经失去的东西。
……
笑风看着眼前的女子,柔声道:“你我的约定,可还记得?”
那女子轻轻一笑,道:“你可记得?”
忽然,空中不知何时起了一股红雾,越来越盛,翻涌不息。片刻之间,那红雾化为一张鬼脸,狰狞恶煞。
鬼脸似乎带着一丝喜色,道:“嘿嘿,见你一面可真是难。”忽然他眼神一转,略带讶意,道:“为何这儿有只蝼蚁?”
那女子道:“来人可是血之太魔?为何到我这儿却不敢显露真身?”
血之太魔闻之一笑,道:“我虽不比我那八位哥哥,可我之名依旧威慑三界。你不一样,有资格见我真身。”
言罢,红雾在翻涌之间,一个黑袍男子从那红雾深处缓缓走出,一团红雾遮住脸庞,深红灼眼的长发就那样随风狂舞,如此的飘洒。
那血之太魔刚一现身,笑风便感到一股恐怖到极点的压力,让他浑身的骨头一瞬尽碎,恍惚之间,他发现自己身体周围似乎有白纱浮动,灵光流转,还有那若夜莺般,却又言含不舍的声音:“等我!”
那血之太魔大笑道:“哈哈哈……将‘八千菱纱’给予这蝼蚁时,就是你道消之日。哈哈哈,天道耻辱,三界之罪!可笑!可笑……”
……
“我们的约定……”
喃喃轻语中,笑风的生机已消耗殆尽,可他却是含恨而终。
忽然,一团团黑气从他七窍中冒了出来,包裹着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