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郊外布修的茅寮。
俩排等候的人依旧,只是这会儿队列末尾的几个高声叫唤道:“快来看啦,高手战群雄。”
排前头的人不禁耻笑道:“少拿这种大爷早用腻的伎俩诓骗我,还想插队,哼。”
因为队列实在太长,排前头望不到队末是很正常的。
排队列中间的倒是无所谓,反正不上不下,不如看看什么事,不过一个俩个,去了就没回来了。
“咦,这不是江湖人称袖里剑的辛枯吗?”
“嗯嗯,还有还有,那个一手虎刺钢爪是不是就是庆大虫,庆威。”
“他们怎么会跑这来了?据说这俩人三年前就已经是武狂境了,不知何故各自退了帮派。”
“那些家奴打扮的服饰好眼熟啊,是不是北望城那边的?”
“对啊,皮裘毛裤,似北方特色。围着那乞丐小子干嘛呢?”
“刚你是没见,那小子可是了得,七八个围住,却被他一招撂倒,我都没看清招式。”
排队末七嘴八舌谈论开的正是被追到满头汗的步官。
他是真心饿的不想跑了。
而看热闹之人口中的袖里剑辛枯也是满头大汗,一脸白皙,本有些秀气的脸,此刻却布满青筋。身高近七尺的他,穿着一袭银纹的紫青色长袍,外罩一件绸面的乳白色对襟袄衬。脚上穿着白鹿皮靴,手袖绵长,盖住双手,一副秀才文人像。
辛枯怎么能不怒?本以为应了北望城副城守高绍来当个客卿走个过场,哪知凑上这档子事。受人好,不办事道不过去,看这个乞丐傻子亦不像有什么来路根底,就打算帮着出手拿下,记个功。哪想这傻子,跑起来那个溜,从头到尾也没见他出手,就只顾着跑。
跑就算了,既然追不上,也谈不上多折损脸面。可这傻子边跑还边嚷嚷,什么你给我等着。这满城跑满城喊,现在是个人都知道我辛枯追着个乞丐傻子撵,而且还追不上,都出郊外又进关内来回跑了。
走江湖,打交道,凭的是一口气一张脸。这可把辛枯这好脸面之人气的,让以后辛枯还怎么走江湖混饭吃?无异于动了他命根子。
辛枯咬紧牙关远远吊着就是不放,而让辛枯宽心的是庆大虫庆威也没有放弃,跟着来了。这就让他有了底气,发了十二分力气狂追。
辛枯是被怒火冲脑不知道,庆威比他是足足少跑了一个来回,他追着步官出城又入城,庆威和后头一干人等都在刚出城。
所以,全场就辛枯跟步官,一个气喘吁吁,一个挥汗成冰。
“小子,你倒是再跑啊,追你到天涯海角。”辛枯色厉内荏道。
“不跑了,不跑了,饿死了俺了。”
“还不束手就擒。”
“啊?”
“啊你大爷。”辛枯以为步官装傻充愣,没了耐性,爆了句粗口。
后头副城守高绍的家奴已经跟了上来,辛枯挥手就让人冲上去。
只一招被打趴七八个,辛枯跟庆威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打掩护。
辛枯腾升而起,脚尖在空中轻点,红芒骤显,点点涟漪散开,犹如踮于浮萍之上,朝步官疾驰而去。
凌空于步官正前方,被袖口掩住的双手突现杀招,一轮袖里乾坤的指法,如暴雨倾泄于河塘之上,点点碎碎散开,将步官正方全部掩杀住。
“哇,袖里剑辛枯的袖里乾坤指。”
“是嘛是嘛,我都看不清啊,就只看到一片红芒。”
“呵,你什么境界,此种武斗境界岂是你能看透。”
在围观人一片吵闹议论声中,步官看着辛枯崩杀的指影,疑惑的退了一步,两步,三步后,一切烟消云散如雨过天晴。
“这是干嘛?”步官傻问道。
围观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大鬼叫道:“变戏法呢。”
辛枯羞愤欲狂,这是他绝技没错,毙于此招之下也不在少数,当然也不是无解,只是今儿被这乞丐傻子风轻云淡的化解,更是颜面扫地。
一旁络腮狂发,铜铃大眼像极了吊睛大虫的庆威厚道的撑了个场面:“辛先生,这小子轻功步法诡异,先生不如一旁压制他闪躲,我来会一会。”
“也好,这傻子没见他出手,不知武斗功底,小心。”辛枯见有台阶下,也不客气。
庆威不似辛枯腾空而起,走的是威猛阳刚路子,一身块肉横纹撑起皮裘大衣更显宽大。虎跃之势起手,与猛虎寻了猎物无异。
辛枯以轻功缠斗于步官四下,配合庆威虎刺钢爪步子,竟有刚柔并济之效。
只见,庆威一声震天虎啸,钢爪红芒吸附在上,大开大合间就出了四五爪。
而这次步官是没法退了,后头辛枯的袖里乾坤指掐着极佳的机会笼罩而来。
辛枯这手袖里乾坤指以迷惑性为主,在辅以高明的轻功步子,让人躲起来很难,偏是步官轻功高于他,一退便全解,显得一无是处。
“这下这小子死定了。”
“确实,俩武狂联手起来愣是可怕。”
“还能打出配合,这要怎么躲?”
回应这位观众的是步官。
叮叮叮……
红光散去,尘雪飘摇,扬起的雪花片儿落在步官的仙人掌头上,很诡异的发型此刻却没有人笑的出来。
因为这一刻的步官气势全变了,眼神飘渺,单手持剑,反腕转臂使剑倚靠在背后。
剑尖遥指天际,人未动,飘渺兮,若流星,似皓月,袅袅夺人心魄,萧萧摄人神魂。
在场鸦雀无声,唯有风起松上雪落,落于红梅复又凝。
刚才那几声是步官挽剑格挡庆威的虎刺钢爪发出的声音,这一手步官显得轻松异常。
是的,轻松异常,在庆威和辛枯看来就是如此。特别是庆威,相碰撞那刻更有点悟,那几手虎爪狂乱可是他的绝技。招招势大力沉,碎金断石那是绰绰有余。可是这小子偏偏轻描淡写,那几剑全是“挑”和“磕”,把自己力全卸去不说,那股没由来的精气神是怎么回事?
“呀呵,此子什么来路?”
“鬼知道,乞丐帮子也能出了天才?”
“这是乞丐拿了定海神针,要闹海吗?”
“话说,那把绝对是好剑,你们看庆威那对虎刺钢爪,有几道豁口。”
“呜呼,那可是武痴级灵器,居然经不住那黑剑几下撩拨,太娇媚了。”
“呸,混账,娇媚你奶奶个熊,有种别跑,一会儿收拾你。”旁人最后一句话落了庆威耳里,立马就虎须皆张,瞪圆了吊睛,朝着人群吼了句。
这句吼,引了场爆笑。
笑了一阵,哗啦,又来了一队人。
“副城守高绍来了。”
“哎呀,这是要三英战乞丐吗?”
“不见得,高绍入武狂十余年了,这事结了。”
高绍一行与其成了牛魔头的儿子入定,本以为人逮好了,过来了结下。这一看,怎还好好端端的。
“做甚?”高绍看了眼辛枯,对庆威道。
辛枯是客卿,庆威是幕僚,还是有点细微差别的,客为大,僚为劳。
“这小子一身古怪,有着上等身法,追断腿不跑了却持了把宝剑,大人您看。”庆威解释道,把对爪伸与高绍面前说道。
高绍一看果真如此,便也不多怪罪,这事确实蹊跷。
北方人雄壮,臂膀浑圆,今日城主大庆假释,所以高绍一身便服就出来了。不必运气便有浑厚的声嗓喊到:“小子,为何无故出手伤人?”
步官见大家都在看他,很实诚的回答道:“他是坏人啊,坏人不该打么?”
“……”
话说,伶俐人一拨三转,糊涂人棒打不回。步官无疑是后者,就算打了他,也只会喊疼。
谈不下去那就只有打了。
高绍深吸一气,荡出红光,双手画圆,一锁链赫然入目。
此锁链跟青风国横跨两绝涯的白刃索材质相同,都是玄铁打造,只是青风国的白刃索单根锁链有人粗,高绍这个只有三指阔。
此种兵器主绞,缠,捆,锁,说起来还是跟高绍从事城守有关,底层爬起来的城守使的一手锁链技也无可厚非。
锁链如灵蛇游走,在高绍缭乱手势下,蜿蜒不定朝着步官攻去。
这次步官持剑挑却有点粘滞,似乎被锁链沾住难以破势。
三手换下来,步官立马改路数,不再随意挑磕,而是点刺。
这手法跟刚才的辛枯袖里乾坤指有异曲同工之像,只是步官没有袖口做虚手掩盖,而是更快更密。
三手就察觉了吗?高绍骇然心震。
“副守大人,此恶徒刁钻,亦不受伏,不用跟他谈道义,联手拿下再说。”辛枯眼快,恐生变化,义正言辞的说道。
“嗯,这不是江湖武斗,谈不上道义,上。”高绍点头应道。
“此子还真了得,这事儿热闹了。”
“就是就是,我来去喊前头排队的来瞧瞧,可爽快了。”这是刚出言揶揄庆威的那个人,心理盘算着借机逃遁,顺便忽悠前头的过来,而后插队。
“嘘,说的好听,这事估摸着快完了,你还敢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