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大一小两个主子正旁若无人的聊着天,谈着事,只不过谈论的题目似乎不太喜庆,年轻的主子脸上正带着稍许的怒容。
“娘亲,爹爹可是真的一下朝又去了佛堂?”郗月缓慢的语气压不住隐忍的怒气。
“哼,去了又怎样?满怀希望的去了,满心失望的离开,到了我们这里,便会化成满满的欣慰和宠爱。”墨嫚嫚轻笑一声,不比郗月的急躁,她无比庆幸自己当年的决定,若非她在关键时刻推了郗灵一把,怎么会让墨云菲心怀怨恨,让夫妻反目,让自己趁虚而入,并且还生下了郗月呢?
虽然自己现在还是个妾氏,虽然郗月过继在了墨云菲名下,可自己是郗月生母,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等郗月及笄之后,于情于理,哪怕为了郗月的面子,哪怕为了太子,为了皇帝的面子,郗英毅都会把自己抬为平妻,到那时候,哼哼......
“可是娘,我们这么费尽心机的讨取爹爹欢心,为什么爹爹心里始终放不下那个女人,那女人又老又无趣,爹爹到底惦记她哪一点?”郗月忿忿的为自己的娘亲不平,那女人天天青灯为伴,不修边幅,对爹爹也是不冷不热,为什么爹爹还要颠颠的去拿热脸贴冷屁.股,只有在那女人那里中了刺,碰了灰之后才会想到她们母女。
“你这孩子,就是太沉不住气,他们在一起夫妻那么多年,感情早就转化为亲情,可这亲情,也是需要维护的,添添补补才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他们现在消耗的就是他们曾经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可过去就是过去,回忆就是回忆,人呐,总有腻了的时候,等过去那点情义消耗贻尽的时候,你的爹爹断不会再到佛堂去了。”墨嫚嫚低低的笑着,眼底深处闪过浓浓的算计。
这边饭桌铺好,噹噹就笨手笨脚的在一个丫鬟的帮助下往饭桌上码着菜碟,好在母女俩都心在旁处,没注意到噹噹的异常,倒是小丫鬟嫌弃噹噹的粗苯,狠狠的瞪了噹噹一眼。
郗月听了母亲的话,噗嗤笑了出来。
墨嫚嫚睨她一眼,笑着道:“你呀,你这个性子,将来进了宫可如何是好?”
郗灵失踪后,次年,墨嫚嫚生下了郗月,皇帝为安抚郗英毅,又等了几年,迟迟没有郗灵的下落后,终于给郗月赐了婚,把郗月指给了当今太子,所以,郗月进宫是十拿九稳的事。
“进宫怎么了?我有太子哥哥护着,还能受委屈了?况且,将来太子哥哥登基我可是皇......”郗月想起太子满心喜悦,脸上也微微飞起红晕,当下得意的脱口叫道。
“闭嘴,口无遮拦,那可是要闯大祸的。”墨嫚嫚赶忙拦住了郗月的话头,皇帝健在,即便是太子,随便说出登基这话都是要杀头的,况且是未来的,还没过门的太子妃?
“怎么?我在自己家里说说还不成?”郗月小嘴一撅,委屈的翻了墨嫚嫚一眼,而后她故意沉下脸来,飞快的晙了屋内的丫鬟们一眼,目光最后落在陌生的噹噹身上,恶狠狠的问:“你们都听见我刚才说什么了吗?”
“没,没听见!”几个丫鬟慌忙回答。
“没听见,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小姐桌子脏了,我去给小姐擦擦桌子。”噹噹也是胡乱的摇着头,摆着手,并紧张的朝着屋内的梳妆台跑去,拿袖子胡乱的在桌子上抹着,给人十足的奴才相。
郗月得意的笑了,非常满意大家的表现,在这府里,她就是天,她说下雨,谁敢打雷?
“看吧,娘就是太小心了,来,尝尝,这是太子哥哥昨个猎的獐子,今儿特意托人给我送来尝鲜的。”郗月夹了一筷子肉心满意足的布到墨嫚嫚碗里。
噹噹这边是真的没听到她们方才说了什么,她一进屋眼就花了,娘哎,掉钱窝里的感觉。
左一个翡翠缠枝玛瑙镶牡丹翠叶瓶,右一个鎏金异兽纹古青铜炉,左一个镂空雕紫金熏香缠花球,右一个通体翠绿湖泊漪纹整翠貔貅聚宝盆,再看桌子上摆的,掐金珊瑚盆景,青鹤九桃金烛台,翡翠玉如意......个个奇珍异宝,价值连城。
噹噹只想着如何把这些宝贝全部打包带走,哪里会留心这娘俩都说了啥?
现在她趴在梳妆台上,拿袖子装作擦灰的勤奋模样,手指一拨,一个龙眼大小的戒指就滚进了袖笼里,心里一阵窃喜,屏住呼吸,听着那娘俩的动静,小指一勾,一条圆润的珍珠项链就悄悄的往袖子里撺去。
噹噹这里正偷的不亦乐乎,国将府佛堂内。
一位三十有余的貌美妇人,身着青衣,手持木鱼,微闭着双目,正跪坐在一尊硕大的金身菩萨像前,表情虔诚的敲打着。
这夫人就是国将府的将军夫人墨云菲,在她的身后,是脸色阴沉的郗英毅。
“到底要我如何,你才能原谅我?”郗英毅对着墨云菲闷声吼道。
“灵儿,把灵儿给我找回来。”墨云菲依旧微闭着双目,手上木鱼有节奏的敲着,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似乎方才的话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似得。
“灵儿,灵儿,你就知道灵儿!”郗英毅大吼一声:“我已经足足寻找了十三年,若灵儿还活着,不可能到现在还毫无音讯,你为什么就不能面对现实?我已经把月儿继给了你,还不够吗?”
“不够!”墨云菲睁开了眼睛,目视着郗英毅道:“我只有灵儿,任何人也不能取代我的灵儿,灵儿没有死,是你没有找到她,身为人父,却让女儿流落人间吃苦,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也不会,除非你把她完好无缺的给我带回来。”
“你!我知道你怪我,怪我当时没有护着灵儿,可我是她的父亲,你以为这些年,我就好过吗?我比谁都希望灵儿安然无恙,我比谁都希望找到灵儿,可事实就是事实,灵儿死了,她已经不在了,那日在悬崖找到蓝波寒尸体的时候,灵儿就被摔下了悬崖,不可能再生还了!”郗英毅走过来掐住墨云菲的肩膀,用力摇着她,希望把她摇醒,十三年了,自从灵儿出事,菲儿脸上没有了笑容,没有了温柔,菲儿看他的眼神漠然而冷淡,每一眼都如刀子戳痛了他的心,正如他现在咬牙说出的这些话,也让他自己心中绞痛,不能自抑,可事实就是事实,他不能失去了灵儿,同时,把菲儿也失去了。
“你住嘴!”郗英毅说的话让墨云菲无法忍受,她内心坚信她的灵儿还在世间某个地方等着她,等她把她找回来,于是她声嘶力竭的对着郗英毅大吼一声。
郗英毅怔了怔,摇晃着墨云菲的手停了下来。
“滚!”墨云菲重新闭上了眼睛,缓缓的,从口中吐出一字,手中木鱼又重新敲了起来。
“菲儿,你......”他居然从菲儿的眼中看到了对他的厌恶,郗英毅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外面忽然乱糟糟的哄闹起来。
“老,老爷,厨房那里走水了!”一道声音自门外焦急的喊道。
走水了?怎么会好端端的走水?
郗英毅一愣,赶忙松开墨云菲匆匆忙忙走了出去,墨云菲也微微睁开了眼睛,接着又合上了,仿佛国将府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厨房忽然走水,墨嫚嫚和郗月也匆匆忙的赶了过去,所有的丫鬟仆役都赶去帮忙,整个国将府乱成一团。
趁乱作案的,当然是喜上眉梢的噹噹。
我今日是吉星高照啊,正愁这么多东西没机会拿呢,嘿嘿,国将府居然走水了,趁现在没人注意我,赶快搜刮搜刮,全部打包带走。
哎呀,这是上好的玛瑙啊!发财了发财了!噹噹把一串玛瑙项链挂在脖子里,又转眼抓起一个紫金熏炉,放到嘴边用牙咬了一下,嘿!纯金的!塞袖子里带走。往袖子里一塞,我去,塞不动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看着金银珠宝却拿不走,这不是辱没我梁上女侠的声誉吗?
呼啦,把桌子上的盘盘碗碗全倒在地上,噹噹也不精挑细选了,反正这国将府里摆放的都是好东西,什么花瓶啊,香炉啊,古境啊,乱七八糟的一股脑全用桌布包了起来,洗劫了郗月的闺房还不够,噹噹背着满当当的包袱又摸进了一个院子。
看来这国将府太大,对我们这些梁上君子来说也不是件好事,怎么摸到书房来了?算了,反正这书也是好东西,有些文人墨客就喜欢这个,打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