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成已经在医院门口等我,和我一起去福寿园,今天是她们入住的第六天,也是静宁的生日。
“你老公来接你了。”大黄指指站在远处,靠在车旁的男子。
安保大爷凑过来:“哟……都是老公啦……我都说了吧,早迟的事嘛……”
谁曾料道他一语成谶。
我笑笑,“嗯……”
新成看见我了,朝我招手。
“年轻真好啊……”老大爷笑着叹道。
新成开着车,我望着呆。
怎么过都是过,死了不过只留下一个小小的石碑,不如简单点、自在点地活着。
他侧目看我一眼,又没说什么。
“怎么?”“有话说?”我问他。
他摇摇头,“没有,就是想看看你。”他说。
新成他现在是越来越有男人味,可我还是不想和他有夫妻之实,他也不逼我。
我给静宁买了一大捧玫瑰,这也是我第一次买花送女人,她在我心中一直是像玫瑰花一样美丽诱人的孤傲女子。
“花姐……我睡不着……”这天晚上大概在十一点多的时候,林雯打电话给我,说她失眠了。
我问她:“怎么了?是最近压力大吗?”
她告诉我,她上次从北京公干回去之后就从他哥哥哪里搬出去了,然后她看到,他哥哥搞成那个醉生梦死的样子,她有点自责。
可是,她已经和他决裂了,她想和好,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若换做是其他人,我还能说些什么,但是对于他们兄妹,关乎林远……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问:“除了这个没有其他的事了吗?”
她支支吾吾地在犹豫说还是不说,“有什么就跟姐姐直说……”她说她睡不着,而这个点我还在备课、做课题。
“有……”
她幽幽地开口。
“就是我恋爱了……但是……我似乎爱上了个不该去爱的人……”她这么回答我。
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正是恋爱的年纪。
“爱情里面,没有什么该不该爱,爱就是爱,什么叫应该?”
“爱情里面是不讲道理的。”
我一个没经历过红尘的人,都快将红尘看破。
她只是犹豫。
“睡不着的话,买点褪黑素吃吧,我睡不着的时候,就吃这个。”那除了这个办法能让你安睡,我也别无它法。
我虽然是心理医生,但是我治不了失眠啊,我自己失眠的时候,我都没办法,更何况是别人失眠。
她还跟我聊了工作上的事情,说那个覃文琎终于从公司里消失了,但是那女人现在缠上了她现在的部门经理(她之前被降级到部门经理助理),传闻说覃文琎和她现在的那个部门经理有奸情。那个经理,林雯说他叫寻兰,是公司里面的一大毒舌。
“还不睡?”
新成站在我房门口,开口问道。
我示意我在打电话,他站了一会,不见我挂电话,也就默默地转身回房了。
“睡了?”
结束一切工作的我,看到他早已熄灯、静默无声的房间,忽然觉得有些孤单寂寞,便站在他的房门口,久久才开口问道。
他弓着身子,侧卧在床上。
他和我喜好不同,我喜欢厚棉被,他则偏爱薄薄的羽绒被,他说他睡惯了羽绒被,不觉得轻飘飘的。
“嗯……”他在睡梦中发出回答。
我看着他睡着了,会还是不回去?犹豫了一下,我轻轻地走过去,躺在他的身后,睡不惯羽绒被子,总感觉没有棉被子暖和,我向他的背靠了靠,感受到他的体温我就停了下来。
然后,他迷迷糊糊地翻过身来,把我抱进怀里,拢了拢被子。
他的鼻息喷洒在我的脖颈,温温的。
然后,我也就迷迷瞪瞪地睡着了,不是因为他抱着我我容易入睡,而是心理学上有个定律说,人如果在十五分钟之内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不动,那么他就会产生睡意。他抱着我,我动不了,也就迷迷糊糊地渐渐睡去。
等我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他早就已经起床了,只剩我一个人睡在他的床上。
我起床洗漱,他还是照旧地把我的牙膏挤好,放在卫生间的洗漱台上。
“起来了?”“你不是喜欢和八珍汤么,我早上去给你买了。”他说。
这么早,他都去外面买过早饭回来了,那他得起得有多早啊。
“哦,谢谢。”我含着牙膏沫说。
他自嘲道:“早上醒的时候,发现你睡在我怀里,我还以为是在做梦……”
我不作回答。
主任说年底给我升职,升不升职我都不在意,关键只要涨工资就行了。
不过还早,现在才四月下旬。
“花……你跟你老公,什么时候结的婚?”中午在医院休息的时候,我跟大黄一起吃中午饭,她问我。
“去年国庆。”我说。
“真好,能在学生时代谈一场可以结婚的恋爱,真好。”她准备生二胎。
我笑笑。
“在聊什么呢?”
老赵拖个椅子放在我和大黄之间,然后一屁股坐下来,硬生生地挤在我俩中间。
他一坐下来我就掐他:“你小子,了不起了,长大了,现在都敢抢我案子了……”
“姐……花姐……花姨……”他叫嚷着疼。
“看你下次还抢不抢我的人!”
我松手说道。
他揉着被我掐青的胳膊,委屈道:“主任安排的……又不是我要干的……”
我比他大一岁,小赵他人很好,就是有点妇女之友的味道,我们有的时候嘲笑他,称呼他为“胸罩(赵)”,因为他微信名是“赵兄”,他是个武侠小说迷。
吴倩打电话给我。
“花灿,”她在电话里这么叫我的名字,“我等一下就要走了……”她说。
“嗯……”
那丫头去了意大利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我问了一个非常白痴的问题。
“当然是不知道啊。”
她骄傲地说。
她总是这样——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样子,“是的哦……我的大艺术家……”我说。
“灿,我感觉我以后会想你的。”她说。
我心里竟然有点酸溜溜的感觉,“别讲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我数落她。
然后她就要登机了,挂掉了电话。
记得她以前要出画册的时候,编辑打电话快催死人了,还是我帮她联系的出版社(因为我以前出《每心》的时候,认识了那个出版社的负责人),然而她却是一副“皇上不急”的模样。
我就责怪她,你怎么一点都不急啊?愁死我了!
“昨天的事情既已过去,不必透支烦恼;明天的事情还没到来,何必预支烦恼?”
那个时候,她总这么“云淡风轻”地回答我。
那个时候,听到她这么讲,真是把我怄坏了。
现在想想,似乎这就是她的人生信条。
什么都不着急的模样,什么打算和计划也都没有,一切都是船到桥头、随缘自在……
她走了……
老孙下个月也要走了……
“想什么呢……”‘胸罩’用胳膊肘子怼我。
我故意气他,不跟他讲话,直接找大黄接着聊:“哎……刚讲到哪儿了?”我问她。
她骨碌骨碌眼道:“……”“不记得了……”
“说到你老公吧……”她说。
“胸罩”也不嫌尴尬,接过话就说:“哎对,你跟你老公怎么认识的啊?”
我给他一记白眼。
“走,大黄。”
他来之前,我们就已经吃好了,只是坐着聊聊天。
“我跟你说个实话……”我们站在连接着门诊和餐厅的露天长廊上。
“什么实话?”她问。
我还在犹豫是否能向她吐露,“就是……我和……”
她问:“和你老公……怎么了?”
“你不会真是性冷淡吧……”她说。
我怒了,怎么又是这事,话说,“你听谁说的啊?”我要开启骂街模式了。
她:“小赵……”
人言可畏,人就是这样,闲着没事就喜欢嘴碎别人的隐私。他当时都跟我说绝不告诉别人,估计转脸就跟别人说了。
“‘胸罩’那人……”我不尽鄙夷地开口,“一个大男人,比女人的嘴还碎!”
大黄耸耸肩,然后,我俩站着,眺望。
“你刚说你和你老公怎么了?”她淡淡地开口。
“没什么,就是我跟他没感情。”我同样无关痛痒地开口,“到现在,我们还是分房睡。”昨天晚上是个例外。
“不是吧,”她吃惊了,“什么情况?!”
“他不爱你?”她问。
“不,他对我很好,是我不喜欢他。”我说。
她摇摇头,趴在栏杆上,“不知道……”
“我感觉你挺喜欢他的啊……”她这么说道。
我喜欢他?
大黄你错觉吧……因为他太爱我,这么多年了,一直没变过,我不想再辜负他了,我一直在努力地让自己爱上他。或许,这就让局外人产生了“我爱他”的错觉。
或是单相思的那些年,我已经习惯思念一个人的孤独,现在不想承认我已经背叛我的孤独罢了。
她叹道:“我看到过这么一句话。”
“什么话?”我问。
“‘你爱的那个人,最终抵不过,对你好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