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一个人在偌大的办公室里,伏案。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我们的到来,他的黑色西服挂在进门的衣帽架上,他皱着眉头,在思考,或许是有些烦躁,他敞开着两粒衬衫的袖口,锁骨若隐若现,脖子上有块淡红色的的淤血,好像是吻痕……
新成叩叩门。
“进来。”他说。
“林远……”我叫他,声音却出乎意料地颤抖。
他愣了一下,抬头,不知所以然地看着我,“大哥?”
“你怎么来了?”
我要如何跟他说静宁的事情,倘若我不说的话,他是不是会一直不知道?我在犹豫怎么开口。
“大哥?你有话说?”他看我欲言又止。
新成在我身后,默默地离开,站到远处看着我。
或许我在颤抖,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
“这是……”我从包里拿出来静宁的死亡证明和她的委托证明及一切在她名下的财产,递到他面前。
我看到我自己的手都在抖,但是我镇定不下来。
他将我的反常尽数看在眼里。
“什么东西?”
他接过去,渐渐地变得冷酷……温度骤降……
他像一尊冰雕一样立在我面前,却容不得我忏悔。
“对不起……”我努力地忍着不哭,“是我……是我说我那天有时间……”
“她说那就那天来找我,……我没想到会这样……”我还是没忍得住,眼泪再次决堤,奔涌出,淌下我的脸颊。
新成按捺不住,奔过来护住我。
“世事难料,这不能怪灿灿。”他对他说。
他要是怪我,我或许心里还会好过一点。
他艰难地“嗯”了一声,再抬头,看见他眼睛里满是憋红的血丝,“花灿……我不怪你……”他低沉地开口。
明明是生气了,明明是在怪我,可嘴上偏偏说不怪我,你若是真的不怨我,为什么唤我全名?
“我不知道……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我失态地哭着解释道。
他对我的任何反应都不理不睬、无动于衷,仅仅是尽力地压抑着他的表情和感情。
“我要见章晓晓。”我说,“她是静宁同母异父的妹妹。”
他听到这话的时候,突然抬头盯着我,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什么?”他的声音竟然也在颤抖。
我重复了一边。
他的表情看上去非常痛苦,“天呐……我到底做了什么?”他终于还是掉眼泪了。
晃着踉踉跄跄地步履跌坐在他的老板椅上,把头埋在胳膊里,开始呜咽啜泣,他的双拳紧握,手背上、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或许是顾忌男人的颜面,他哭得声音很压抑。
“把章晓晓的联系方式给我。”我哭着央求道。
他把手机从抽屉拿出来,甩给我。
手机没开机,难怪我打不通。
他出轨静宁的妹妹,现在得知这个消息,一定万分懊悔吧,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特别自责的样子,我心里莫名地有一丝慰藉,仿佛这都是他的错,有种罪恶转嫁的窃喜。
我或许不是个好人罢。
我坦白地告诉了他:去年,原本在他快要过生日的时候,静宁有东西想让我转交给他,但是因为我私人的情感,我拒绝了。
然而,他永远也收不到她的东西了。
具体那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
后来我才得知:他连着好几个星期没去上班,把自己锁在和静宁的婚房里整天喝酒,还把他的那个叫覃文琎的助理炒掉了,公司的董事会差点因为他总缺席会议和项目管理要除名他,奈何他爸爸给他撑腰。
我联系到章晓晓,我本着一个心理工作者的角度出发,我没有告诉她整个事件,只是编了个幌子要见她妈妈,因为我不想让悲痛感染更多的人。
如果突然有一天,有个人找到你,然后告诉你,你和你姐夫**,然后,你姐现在死了。是个人都会不舒服的吧,所以我选择瞒着她。
“你为什么要见我妈妈?”她问我。
我和她坐在咖啡厅里,“没什么,就是,我是你母亲的故人,我姓‘卞’。”我说。
章晓晓非常精明:“然后呢?”
她的模样和以前的静宁真的有八九分相似,我不想伤害她。
“我只想请你告诉你母亲,有个姓‘卞’的姑娘找她。”我说。
她将信将疑地说,“我为什么要这么跟我妈说呢?”
“因为我是林远的好朋友。”我说。
“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他。”
然后,我就要到了静宁妈妈的电话,我惴惴不安的心终于可以有放松下来的希望了。
我拨通她的电话。
然后,对方接通了。
表明了我的目的之后,我把整个事情跟她说了一遍,声泪俱下。
她冷冷地说,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卞静宁。
静宁生前跟我说的,怎会有错?
你确定吗?我不信。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请你不要肆意妄为地随便介入好么?她的口气非常强硬。
挂掉电话,我一个人呆坐着想了很久,最后得出一个可能,就是,她妈妈不认她,即使她如今已经不在人世。
这天底下竟会有如此狠心的母亲,只顾自己,连自己亲生女儿的死活都置之不理,毫不在意。
我感觉,经历了这些,我苍老了十年。
你可以改变,不再纯真,可以不讨人喜欢,但是无论你怎么变,都必须不坏。
在这世上,我再找不到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