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清晨,吃过早饭后,姜逸尘照旧出去跑腿送药。
根据楚芷怡的说明,要去的这家是位于太平坊的商贾人家,病患便是这一家之主李文卓。
据说李文卓靠经营丝绸生意发家致富,却也因为早年远赴西域卖丝绸而不幸被马贼伤到大腿,从此落下病根,每隔几日便隐隐作痛,所以才向神医楚芷怡求助。
姜逸尘身上穿着楚芷怡缝制的月白衫,脚上穿着一双楚芷怡编制的草鞋,手上拿着楚芷怡安排的药材,一路顺道来到李府。
来到李府门前,姜逸尘就被深深的震撼到了:朱红漆木门,威武石雕狮,真是好生气派!
他饶有兴趣的举步进门,却被门口的仆从拦下。
“你是什么人?来李府所为何事?”仆从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姜逸尘,眉眼之间颇有些高傲。
正所谓狗仗人势,大约便是这个道理。
姜逸尘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手中的药材举起来在那仆从面前一晃。
那仆从即刻会意,脸上马上堆满了笑容,点头哈腰的说道:“原来是楚神医派来的人,快快请进!”
进去之后,姜逸尘发现李府内部更是豪华:假山水榭不胜枚举,各种奇花异果也是令人目不暇接,遍地走动的仆从丫鬟更是不计其数。
举目所见便是一排排的房子和交叉的小径,姜逸尘实在不知道李文卓在哪里,于是拦住一个丫鬟询问:“这位姑娘,在下来给贵府李大人送药,不知李大人的住房在哪?”
丫鬟很好说话,耐心的给姜逸尘讲明了李文卓的住所所在。
姜逸尘道谢过后便走了过去,却又被丫鬟拦下。
只见那小丫鬟轻轻扯着姜逸尘的袖子,煞有介事的小声说道:“好心提醒你一句,今天大人书房有客人,免得你一会儿进去见到贵人乱了阵脚。”
“哦。”姜逸尘很认真的哦了一声,但是这个“哦”字分明表示他没有认真。
小丫鬟看着姜逸尘优哉游哉的背影,脸庞气的鼓鼓的。
穿过一条条小径,姜逸尘终于看到了丫鬟所说的书房。房子周围种满了花草,晾着洗过不久的砚台,的确很有书房的味道。
姜逸尘走到门前,轻轻叩门:“李大人在吗?”
不久,门后传出一个浑厚的中年男子的声音:“楚神医派你来的吧,进来便是。”
姜逸尘应了一声,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股书香气息扑面而来,“人无信不立”五个挂在墙上的正楷大字也是格外瞩目。
眼前的太师椅上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身着华丽长袍的壮年男子,腰间缀玉镶金,浓发乌黑,面容带着商贾特有的难以察觉的诡谲气息,想必是李文卓。另一个白胡子老头油光满面大腹便便,身着干净整齐的道袍,只是利索的道袍穿在他那臃肿的身体上只显得愈发臃肿不堪。
见到门开,二人齐齐向门口看去,那白胡子老头却是惊得嘴巴大张,抬起右手颤巍巍的指着姜逸尘,嘴唇蠕动着说不出话。
这白胡子老头不是别人,正是那清风观主。
姜逸尘自然也认出了他,眉眼间没有什么变化。“李大人,在下奉楚神医之命,前来送药。”这话明显是对李文卓说的。
“放桌子上便是。”李文卓一边看着一脸淡然的姜逸尘,一边看着目瞪口呆的清风观主,脸上露出些许异样神情。
清风观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收回右手,干咳几声。心里却在不停咒骂:这小子怎么还活着?看他那样子好像灵风的剑气对他没什么影响?他又是怎么和楚芷怡扯上边的,难道是楚芷怡救了他不成?
“一日三次,一次一两,温水冲服,饭前服用。”姜逸尘根据楚芷怡的嘱托向李文卓说明药材的用法用量,目光始终停留在李文卓身上,而视清风观主若无物。
“辛苦了,你下去吧。”李文卓笑呵呵的说道。
“那在下告辞。”姜逸尘转身,出门。自始至终都没有多看清风观主一眼,因为那张油光脸实在让他感到厌恶。
与此相比,反倒是清风观主给了姜逸尘足够的关注,至少李文卓是这样认为的。不管是惊讶的说不出话,还是伸手指着姜逸尘,都有力的说明了这一点。
常言道人心叵测,这句话一点也不夸张,尤其是对久经商海浮沉的商贾来说。
李文卓看向清风观主的眼神中多出了一丝警惕,他虽然不明白方才清风观主为何反应如此剧烈,但他知道清风观主与这少年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以他的直觉来看,这件事必然不是好事情。
既然不是好事情,而且自己已经拿了医馆的药,便相当于和这少年有了交集。
既然和冲突的一方有了交集,那么对冲突的另一方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这也是为什么历史上许多有名的贤臣待本朝灭亡后谢绝新君的扶持而选择归隐山林,谨慎一点,总没有坏处。
况且,冲突的少年一方很可能也包含楚神医,自己可能今后半生都要靠楚神医的药来减缓大腿的疼痛,可万万不能在此出了岔子,得罪了神医。
一口清茶入喉,李文卓已经把这些事情在脑子里理了个清晰明了。
李文卓放下茶杯的同时,清风观主也向李文卓投来了期待的目光:“李大人考虑的怎么样?打算什么时候将令郎送入清风观?”
李文卓拱了拱手,脸上堆满笑容,道:“抱歉,老夫改变主意了。”
清风观主闻言神情一滞,急道:“李大人这是何意?老道已经许诺,只要你出一定钱财,老道便让令公子免于选拔之苦而入我清风观,要知道许多人穷极一生都没有福分成为我清风观弟子。”
“抱歉,这可能让你感到不愉快,但我真的对你的清风观没有兴趣。所以,道长请回吧。”李文卓的脸上仍然堆着笑容,不过话语间却多出一股不可抗拒的气势。
“你!”清风观主愤怒的站了起来。
“哼!”清风观主拂袖一甩,气冲冲了走出了书房。
李文卓笑眯眯的看着清风观主的背影,不屑的冷笑道:“什么清风观,不过是觊觎老夫的钱财罢了,穷酸透顶的破老道也敢跟老夫伸手要钱,笑话!”
这时,一个衣着同样华丽的公子拿着一把扇子嬉皮笑脸的走了进来,笑嘻嘻的对李文卓说道:“爹,你真的答应那破老头了?孩儿可真的不想做道士啊!”
“放心,爹没答应他,把他赶走了。”李文卓不耐烦的说道,“就算不做道士,书书你也要给我好好读书,争取考中科举进入仕途,为我们李家光宗耀祖!”
李书书嬉笑着挠挠脑袋,说道:“爹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我吃酒赌博还行,读书孩儿是真的没兴趣啊!再说了,要想光宗耀祖又不是只有读书才行,孩儿大可以做别的事情嘛。”
李文卓闻言雷霆大怒,从李书书手中夺过扇子,狠狠敲打着他的脑袋,一边狠狠的骂道:“不靠读书光宗耀祖,难道你想靠吃酒光宗耀祖吗?!想靠赌博光宗耀祖吗?!想靠逛窑子光宗耀祖吗?!赶紧给老子看书去!”
“好好好,孩儿知错了!”李书书捂着脑袋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