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嗯?”
一个装饰奇异,略带食物味道和木香的小木间。
无常在一张沉铁木做的床边上朦胧睁开眼,发现自己上半身都掉下床了一个滑稽的姿势仰躺着。
而眼前,一个小小的光球浮动,仿佛想悄悄叫醒他,又好似在等他醒。
“啊……嗷。”无常打着个大哈欠忽然一口把光球吞了进去,嘴巴还吧嗒吧嗒着似乎想尝出点味道,但是十几年前就知道了。
没味道。
光球刚被无常吞进嘴巴,就犹如无物般从脸上冒了出来,似乎并不受无常大嘴的影响,但却像被冷了心一般慢慢飞了天去。
一颗两颗,房间里越来越多的光球出现飞上了天,远方凝结起来的地方形成一道光柱降落下来,犹如新晨早光。
无常起来穿好衣服,反身一看只见厚实的沉铁木上又多了许多坑坑洼洼,仔细一看竟是人手的锤印掌印和指印更有一些凹得较深得不知何物击打出来的印痕赫然在目。
仿佛这是一场大战时至强之间的盾牌,坑坑洼洼的,又带有一丝搏杀的气味。
让无常低叹一气,看来昨晚睡得香甜又打睡拳了。
无常打开帐篷,只见娘早已起来,铁树和铁桔则稍晚一些,爹则不见踪影。
“娘,我觉得你叫爹换的沉铁木简直明智至极,现在再也听不见无常那小子砸床板的声音了,睡得特别香。”
“我也觉得,常哥晚上最烦人了。”
铁树和铁桔在一边喝吃着早点一边损道,似乎对无常房里的沉铁木感激之至。
无常则满嘴各色糕点还不停灌着一种冒着热气的绿酥茶哼嗯哼道。
似乎在说我晚上老安静了。
铁树无常两人,一个边吃边损一个主要吃时不时哼哼两声反抗地吵闹起来,让人啼笑皆非。
铁桔一边看热闹一边吃着糕点傻笑,似乎觉得这样一幕有意思极了。
铁香则一边处理着厨具一边摇头笑道,似乎对他们无可奈何。
“吱呀。”一声。
无常铁树和铁桔反射般直接一口“爹”就喊出来。
此时点着灯盏的房间可以看见越来越多地飞起光球,光球与灯光交绕,也是有意思。
一身体大汗淋漓的黑发男子走了进来,仿佛经过剧烈的搏斗般,正是不知做了什么的铁骨。
“爹,刚才正说呢……”
……
星光八界州,思南花州。
快入秋了。
一座香花樱色的大院,风不时一卷,带着满天花瓣在空中飘落,这一片花海院中矗立着一座不高的古朴小塔,三四花瓣轻抚旧色的塔身,显得苍美。
和十年前一样,还是那个花衣女子静坐在花地矮台上斟着香茶,自顾自的闻饮着。
不知何时一道人影自花院院墙东南角外直飞而起,飞至最高处时静静在空中飘了过来,一道道的光漪闪烁空间之内,这竟是一片加持了禁制的大院。
人影是一身穿紫袍头带玉冠的男子,只是眉间之间有一丝天生的女子媚气让人觉得妖异。
“好一些了吗?”男子淡淡道,语调竟全无脸上一丝媚感,反倒铿锵有力。
品茶的女子淡淡睁开双目,一双粉瞳被水汽氤氲地朦胧,却并没有回话。
男子淡淡瞟了一眼女子手中的木瓢,只见瓢中净透的茶水有一丝丝绿点,若非妖异男子目力惊人,这分毫之间恐怕就被省略了。
男子背过身看着花风化海和这一切中和谐安寂的小塔不语。
“没有效果,对吧。”
男子目中微露失望的神色道。
小塔还是在花海中矗着,随着两人沉默无语。
还是无声。
……
一处山崖般的地方,早阳已升起。
风化的岩石大大小小的散布在周围,地势高陡即使是眼力很好的强者也看不到山崖顶上的状况。
上山的路尽收山顶眼底,但这地形竟不属于阿耶族任何一处地方,这是一处族外之地。
“爹,你搞啥啊?”一双手平抓巨石,深扎马步的半裸青年惨嚎,看起来分外滑稽。
似乎对身边转来转去不时用一臂长的棍子戳敲自己头的中年人分为不满,中年人,正是铁骨。
而在受罚一般的男子自然就是无常了。
“行了,过来。”铁骨转身往一块巨石走去,对身后无常淡淡道。
无常如释重负般一收马步,两手就是猛的一碰,两块巨石相绞撞起来,发出丝丝碎裂的声音。
“砰!”
“嗒嗒嗒嗒……”
巨石一碎,成为飞雨的小石块,但砸落的声音,显出每一块小石都有不同于外表的重量。
无常一脸不乐意的从碎烟中走出,似乎对铁骨拿棍棒对自己戳来戳去很是不乐。
铁骨盘坐在巨石上,与大汗淋漓的无常一对比,好像耍猴人刚耍完猴一样。
“你再用虚空虫甲的骨火包容一次,我看看。”铁骨淡淡道。
无常不乐意的脸上一怔,从一个口袋里掏出一只巴掌大的紫色虫壳来,口袋面子上缝制着一只大大的甲虫显得滑稽而威武。
虫壳紫黑得发亮,似乎被几代人的手掌轻抚过无数次。
铁骨静静地看着,似乎在观察无常十几年来为什么一直无法将骨火包容头部的原因。
却发现,无常抓耳挠头,一脸不知道如何是好的神色,好似是将骨决忘了一般。
铁骨一阵无言,在往常要是把骨决忘了,那绝对是棍棒之下出孝子的时候了。
如今既然将头部包容,突破了这一大关,那也不必如此严厉了。
“生死一线以血融魂,化骨寂寞一念长生……”
铁骨发出两句吟诵声,似乎在提醒着无常。
声音的语调仿似太古之音,铁骨周围几尺空间竟生出一股狂暴之力,想要鼓动着铁骨身体内的血气。
但如今兽王境的铁骨早已可以控制自身不与空间共鸣,否则血气一长,若是控起骨来,威力虽大,但却如小儿抡重锤,吃力不讨好,反倒可能血气上头,内伤吃血的。
这也是初进骨术时最容易,几乎是必然受的伤。
无常小时候经过几个月才学会骨术开头引动血气的口诀。
第一次却引发了一场浩大的空间共鸣,空间回应之时,无常几乎受到了平常人必死的伤。
身体的血液似乎在身体里爆开,七孔流血,眼睛中不断流溢出血液,手脚皆被震折,仿佛遭了天谴一般。
当时众人又惊又怒,立刻全都出手,身为老爹的铁骨更是第一个冲了上去。
幸亏在铁骨与数名兽王境的强者联手下,强行切断了与空间的共鸣,并花了许多在族里也不多药材才救回奄奄一息的无常。
而无常更是在伤好后,被铁骨强制上了了十倍不止的控制自身血气和感应的课,方才能正常修行。
“不是,爹……”无常吞吐地说到。
“我没忘,背了十几年了,早背下来了。”无常说到,脸色尴尬的说到。
“那你开始吧。”铁骨一愣淡淡道。
此时风一起,卷起尘埃,高高的山崖上有些许的雾气,而这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依然能看见路的铁骨来说并不碍事。
风一紧,飞沙走石使铁骨眼中冒出些许黑火才看清。
只见雾气飞沙中,无常举起左手拇指往嘴中放去,铁骨明白,骨术需要用血做媒介方能沟通骨,而在哪里放血并没有统一的要求,有些人咬破手指,有些人划破掌心……
朦胧中无常拇指往唇边一凑,手便往骨上伸去,虚影中仿佛看的不真切,而铁骨却猛然呆了一下。
晨雾散去,在铁骨呆呆的时候,无常却已经被一丝丝极薄的紫光包裹了全身,犹如外衣一般。
铁骨从巨石上跳下,抓起无常的手看了起来,特别是那只放在嘴边的大拇指。
本应流血的伤口甚至连痕迹都没有。
“口水?”
铁骨懵着说到,言语里尽是古怪的意味,似乎怀疑自己没睡醒一般。
只感觉世界好像颠倒了一般,不说自己研骨修术三四十载,整个星海草原也从来没有过其他人研究除血媒之外的方法。
与其说是没研究不如说是对血是人骨之间唯一媒介的深信不疑。
“口水能行?”
铁骨就算平常再镇定,在这颠覆常识的情况下也没办法了。
“身体感觉怎么样?”铁骨问道,似乎在意这种不同的媒介可能会有极端的漏洞。
“现在没感觉怎么样,就是……”无常眯着眼感受了一下道。
“就是怎么样?”铁骨皱眉疑问道。
“咕……”
无常肚子一叫,似乎帮他解说着什么,无常就嘿嘿傻笑起来。
“就是会越来越饿。”
铁骨脸上一抽,仿佛碰上了超逾常识的事,低叹一气,往怀中一摸索,一包粗纸包裹的物件就掏了出来。
一展开,竟是两三根骨长肉肥,油亮肉嫩的腿肉。
“鹤腿!”无常张口一声大叫,口水竟哗啦啦溢流下,似乎对着烤的酥黄金油油的小东西有莫大的欲望。
“我说爹你身上……哧溜……肉香怎么一直散不开……原来放在身上了啊!哧溜!”无常猛吞口水,眼冒金光的盯着这矮腿鹤的肉腿看。
矮腿鹤是星海草原有名的一种野味,好吃烈草辣鱼,味道鲜美,烘烤更是有一种引动食欲的肉香。
是无常自封的至今吃到的三大第一野味之一啊!
铁骨将一只鹤腿刚伸过去就被如饿死鬼的无常狠狠叼住,吧嗒吧嗒起来。
山崖上一阵无声,铁骨也只是哭笑不得得盯着眼前这个正茁壮成长,却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爹!爹!”
铁骨随即回过神来,发现无常正喊着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