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转瞬即逝。
在东海之滨有一座风景秀丽的名山,称之为崂山,古语有云:“泰山虽云高不如东海崂”,此山依海而生、绵延起伏、云雾弥漫,奇秀朗峻。在这崂山之中有这样一个门派——太清宫,这是一个道家的门派,源自终南山全真教。当年全真教全真七子的丘处机、清静散人孙不二等均在此游历传道,后清静散人的弟子玄德真人在游历传道过程中独被这崂山的奇山秀水、山海相依所吸引。于是决定就此而居,并开创了一个新的门派,崂山太清宫。后来全真教逐渐衰落直至消亡,但太清宫依然兴旺。此刻,执掌太清宫门户的是第四代传人九华真人。九华真人年近古稀,仙风道骨,德高望重,镇派的几套玄门剑法练的更是登峰造极。他年轻时就已经闻名江湖,现在到了如此年纪,更是倍受武林人士的尊重。
九华真人在十年前曾收了一个十岁的孩童做俗家弟子,这孩童唤做雨润。当时这个小雨润来到太清宫要拜师学道,九华真人见他聪明伶俐且又诚心向道,对其甚是喜爱,于是便决定收他为徒。可是九华真人在无意中却看到了雨润左手上的一颗朱砂痣,他心生好奇,便随手算了一卦。卦闭九华真人对雨润道:“你虽诚心向道,但却有一段尘缘未了,我就先收你做俗家弟子吧。待你了却了这段尘缘后再从道也不迟。”就这样雨润便入了崂山太清一派。
春华秋实转眼十年,这雨润已经长成一个二十岁的壮小伙儿。这日九华真人唤他到正堂相见。雨润来到正堂,见师父正坐在堂前,桌上放着一支包裹和一柄宝剑。雨润正不知何意,就听到师父叫他。
他走到师父面前道:“师父叫徒儿来不知何事?”
九华真人用手模了摸花白的须髯,笑道:“雨润啊,你上山可有十年了吧?”
“是啊,师父。”
“十年,日子不短了。这十年你勤于练剑,对玄空剑法的奥妙已基本掌握了,日后只要再多加练习,就可以运用自如。记得你刚入我门时,我曾给你算了一卦,说你有段尘缘未了,你可曾还记得吗?”
“弟子记得。”
“恩,现在就是你下山的时候了。”
“什么?师父让我下山?”
“不错,为师的本领你已经学成了大半,凭你现在的能耐,去闯江湖已不是难事。但你要记住下山之后要救弱扶贫,多做善事,要除恶除霸,为人造福,且莫做坏事。你记住了吗?”
“弟子紧记师父教诲,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一走谁来照顾师父您老人家呢?”
“哈哈,傻孩子,放心去吧,日后若有什么难处就来找师父,师父定会相助于你。”
九华真人转身取来桌上的包裹与宝剑对雨润道:“徒儿,这是一些衣服和银两供你路上之用,这柄是我太清宫的珍宝‘天玄宝剑’是当年创派祖师玄德真人所用之物,现将它传与你,你要好好爱惜。”
雨润连忙跪授宝剑,再三谢过师父。
吃过午饭,雨润背着包裹拿着宝剑走出太清宫的正堂。他与师父洒泪分别,九华真人目送他下得山去。
雨润下了崂山直向南走去。向南走是去江南的方向,雨润自小就听说江南是个好地方,但他从没去过,于是他决定就去江南。
雨润健步疾行,正使出了太清宫的独门绝技“鬼影神行术”。这功夫能令人神行如飞且飘摇如影,雨润施展这功法一刻不停,在日头偏西之时竟已进入江南地界。
他心中暗道:“这‘鬼影神行术’果真是好功夫,前些日大师哥去了趟江南,整整花了好几天,可我却只用半日就到了。”他正自语着,却看见前面是一家客栈。
此刻夕阳的余辉已映红了整片天空,那客栈在这夕阳的映照下与四周的小桥流水彼此掩映,正呈现出了一副充满着诗情画意的江南图景。那客栈门前的酒旗随风微微飘摇,像是在向雨润招手示意。雨润看看天,又看看客栈,自语道:“看来今夜就得在这里度过了。”
雨润进的店来,店小二热情的上来招呼
“客官可是要住店?”
“是啊,有空房吗?”
“还有两间单房,不如您就住楼上第二间吧。”
“好,我只住一夜,先给我弄几个小菜和一壶酒来。这是二两银子,多余的就算赏你的了。”
“多谢多谢,您先上楼稍歇,酒菜一会就到。”店小二乐滋滋的说道。
雨润转身上了楼,走到第二间推门进去。他点起灯环视了一下四周。房间并不大,靠着窗放着的是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墙边整齐的摆放者几把椅子。雨润躺到床上自语道:“虽然简陋了点儿道也还不错。”
过不多久,小二就将酒菜送上来了。雨润吃着佳肴喝着美酒,感到格外舒服。
他推开窗户,发现外面已是星斗满天。
雨润向外看去,街上冷冷清清空无一人,整条街道都沉浸在静寂中。雨润刚欲将目光转回到室内时,却听到了一阵马蹄声。雨润闻声看去,只见从街道的另一头跑来了一骑马。马上坐着的是个身穿白衣的男子。这男子在客店门口停了下来,他翻身下马进入店中。
雨润走到门口,正听到了外面的对话。
“小二,给一间单房。”
“真是巧了,就还有一间了,楼上第三间。”
雨润回到床上心想:“这么晚了还有人来住店,这小店的生意还真是好。”雨润躺在床上,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渐渐便昏昏睡去了。
半夜,一阵嘈杂声音将雨润从梦中惊醒。他翻身坐了起来,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他听到似乎有人在大喊,“快点别让他跑了……”同时他又听到房上好象有人在打斗。雨润本想躺下去继续睡的,可是一种莫名的好奇感却驱使着他下了床。
他摸到那柄“天玄宝剑”,纵身一跃便跳上了窗台,他在窗台上用脚尖轻轻一点,就势一借力,身子又再次向上跃起,轻飘飘的便上了屋顶。这一手崂山太清宫的轻身功夫使得可谓十分漂亮。
雨润上了屋顶,借着明亮的月光看到有十几个汉子正围攻一人,而那被围之人却正是方才前来住店的白衣男子。这男子手持一把折扇,穿梭游走于那些汉子的刀剑之间,但见他身法卓绝、招数精妙,虽是身在险境却丝毫看不出任何的窘态,虽是在白刃间穿行,却一点也不惊慌,而且显得是格外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雨润还发现那围攻的汉子的右耳上都有一只耳环。
“怒帮的人”雨润心道。
他原本就曾听其师父说过江南有个怒帮,帮中之人都在右耳上戴一只耳环。这怒帮人手众多,组织复杂。他们专门经营水运业务,被当地人称为水上一霸,可以说整个江南的水运业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下。他们还与官府有来往,势力之大几乎无人敢惹。
雨润一向都不喜欢那些称霸的人,他更加厌恶以多欺少。所以当雨润看到这一切的时候,他的心中就生起了一团无名业火,他知道今天的这闲事,他是管定了。
雨润将身一纵就跳进了战团之中。
他这一来却把那些打斗的人都吓了一跳,他们也各自收了招。一个怒帮的汉子上下打量着雨润,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防碍我们的事?”
雨润道:“你们这么多人打一个,羞也不羞?就算你们脸皮厚,认为这并不羞耻,本来也不当事,但是这半夜三更的,你们又喊又闹,又打又杀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那白衣男子在一旁听完笑道:“怒帮的朋友,我早就说过咱在这儿打不太合适,可你们偏偏不听,你看打扰这位兄弟睡觉了吧。哈哈,不过这位朋友还不知道你们还就专门干这种不知羞耻的勾当呢。”
“你闭嘴!”那大汉气的大吼,他转脸对着雨润道:“我不管你是从哪儿来野小子,你若再不给我滚,就休怪我的刀不长眼了。”
雨润一听大怒道:“你这家伙怎么连句人话都不会讲?告诉你,我今天就要管管这不平之事。”
那汉子也怒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我今天就给你长长记性。”
他举手就是一刀,这一刀来的好快,直奔雨润脑袋上就砍了下去。雨润却不惊慌,身子微微动了一下,这一刀就走空了。雨润就势用剑柄敲了一下那汉子的手腕,只听“铛”的一声,那汉子的刀竟已落到了地上,雨润将剑带着剑鞘便横扫过去,正击中了那汉子的前胸,将那汉子打的倒退了五六步。
雨润道:“就这么点本事还这么嚣张,我还没出剑呢你就受不了啦?还说什么让我长见识?真是可笑。”
那汉子又羞又恼,捡起地上的刀大喊一声:“大家一起上,把他们统统杀了。”
接着那众汉子就一同打将过来。
那白衣男子道:“想以多取胜吗?我可不怕你们。”说着话他也动了手。
这些人正在屋顶相搏,却忽然听到屋下面好一阵人喧马叫的嘈杂声。雨润低头一看,只见街上来了好多怒帮的人,看样子得有一百多个,他们大喊着直向这边涌来了。
雨润心道“不好!”手一抖,剑已出了鞘,只见他挥舞手中宝剑便使出了崂山太清宫的“玄空剑法”。
这剑在空中舞着,却好似有了生命一般,它灵动而矫捷、迅猛又飞扬,它被雨润施展的妙不可言,那所到之处,皆如同片片红花溅、万朵桃花开。
再看那白衣男子此刻也是动了真本领,但见他纵横于众人之中却如入无人之地,靠近他之人都已被他尽数击倒。他一路打将过去,纵身越上了来时骑的白马。他拨转马头向着屋顶大喊:“朋友,快快上马。”
雨润听见这叫声,回身正是一招“八卦旋转舞金轮”一脚蹬在一个敌人身上,他又顺势一越,腾向空中,他在空中回转身子,正落到那匹白马之上。那男子侧马前行,转眼就消失在了街的尽头。
这马飞一般奔了好一阵,雨润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那白衣男子回头见没人追来,就收住了马。
此时天已微明,雨润借着晨光打量着眼前这个男子。但见他生得俊秀儒雅好似书生一般,他那一对明亮的眼睛显得是格外有神,透过这对炯目雨润突然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信任和友善的感觉。其实雨润自己也说不出究竟为何会有这样的感受。
若不是雨润昨夜与他一起并肩作战过,单看这人的容貌怎么也想不到他竟有如此好的身手。
雨润笑道:“还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那男子大笑道:“和我一起打了一夜的仗,还不知道我叫什么?是什么人?真是有趣。你这样的朋友实在是少有。”
雨润道:“我只是一时看不惯他们那些蛮横无理的人,至于别的,我倒是没多想。”
“不过多亏你没多想,若要真的让我一个人对付他们百十来个人,恐怕是凶多吉少啊。所以我应该好好谢你才对。在下花月夜。”
雨润听到这个名字,突然想起了师父九华真人曾念的一句诗,“洞庭潇湘雨,春江花月夜”。雨润心想这世上还真有用“花月夜”这三个字起名的,不过这名字倒是风雅的很。他又看了一眼这男子,觉得这名字与他却很是相配。
他笑道:“花兄,你人生的风雅连这名字也起的风雅。”
花月夜也笑道:“兄弟过讲了,据说,我母亲最爱听‘春江花月夜’这首曲子,正巧我姓花,于是索性就起了这个名字。还不知兄弟怎么称呼?”
雨润道:“在下雨润,乃是崂山太清宫的弟子。”
花月夜道:“难怪我昨夜见你身手不凡,剑法更是卓绝万分,原来出自崂山名剑宗太清一门,今日得遇兄弟还真是幸会啊。”
雨润道:“兄长武功也十分了得,在下也是佩服得紧呢。”
花月夜摆摆手笑道:“兄弟过誉啦,你帮了我大忙,我还未曾答谢,倒不如我请你到前面镇上喝几杯如何?”
雨润本想推辞,但斗了一夜的确感到肚中饥饿,便跟了花月夜向镇上走去。
太阳刚刚升上东方,鲜艳的色彩在整个天际中显现,天已经亮了,整个大地也已经醒来。雨润跟着花月夜到了镇上,可是他们来得太早了店铺还都关着门。
雨润对花月夜道:“我们只顾了打斗,却忘了时间,这么早到哪里去吃的酒呢?”
花月夜并不回答,只是拉着雨润一劲儿向前走,雨润心中生奇但也没停下脚步。花月夜拉着雨润进了一个巷子,走到一间酒楼前停了下来。雨润只看见那酒楼叫做“江花楼”,不容他多想就被花月夜拉着纵身跃上了二楼。跳到楼上正遇见了收拾店铺的小二,把那小二吓了一跳。那店小二惊讶过后却很快露出了笑脸,对花月夜道:“是花爷啊,小的还以为是谁这么大胆子,从这儿就进来了呢。”他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雨润,问道:“这位是?”
花月夜笑道:“这是我刚交的朋友,你去给我们弄几个小菜和一壶酒来。”那小二恭敬地答应了,笑着准备去了。
花月夜转身对雨润道:“雨兄请坐。”
雨润坐在椅子上心中更是惊奇。花月夜看出了他的心思,给他倒了一杯茶,道:“雨兄莫奇怪,在江南,像这样叫做江花楼的酒楼一共有二十多家,而这二十几家酒楼都是我花家的产业。”雨润听了这话似信非信,他心中暗道:“这人看年纪也不过二十四五岁,这么年轻就会如此富有吗?他到底是什么来头?但是,他这样开诚布公的与我交谈,又似乎毫无恶意。”
其实花月夜说得不错,在江南的二十几座江花楼,的确是他花家的产业。提到江南花家,在江湖上可是有一号的。当年江南四大杀手之一的花越就是花月夜的爷爷,而这二十几座江花楼,也是由他一手建立。其实这江花楼又叫做“花帮”,在江南有“花”“怒”“柴”三大帮会,而花帮则是排在第一位的。这二十几座江花楼每楼都有二十几个伙计,二十几座加起来也得有四五百人了,想来势力确实不小。而花帮现在的帮主,就是这个花月夜。
雨润虽然知道江南有个花帮,却不知道此刻他正在花帮的总部,也更不知道眼前与他饮酒谈笑之人,就正是花帮帮主。
两人饮酒交谈甚是投缘,不多时二人就如同多年好友般亲密了。雨润也已对先前花月夜所说之事深信不疑。自那天起雨润就住在了江花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