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良庸推门而出。
他一个人站在天青楼门口,前方是一群手持火把腰悬长剑,身着灰白相间统一劲装的人。
按照唐荒的说法,这些人都是武陵城山宗的人。
余亭瞳孔微缩,这个少年是谁?他首先看到的就是这个少年身上并无兵刃,不像是修行者。
萧良庸看着余亭,个子不高,眼睛很小,整个人显得极为精悍,左手握剑负在身后,年纪比陈展阳略大一些。四周统一服饰的人众星捧月一般将他簇拥在前,显然,就是领头人了。
余亭见萧良庸年纪不大,但是却不敢丝毫放松警惕。身后的弟子们显然也是这样,萧良庸现在敢推门出来,意图不明但必定有所凭恃。
山宗数十名弟子一时间如临大敌,出发前反复提及过永安县城唯一的强敌就是一个叫薛通山的人,这次来围攻天青楼,也是冲着这个人来。难不成薛通山年纪这么小?
当然,这种疑问只存在于普通弟子中,余亭自然知道这家伙绝不是薛通山。
今晚行动,决不能有丝毫意外,这个少年意图不明,绝对不可大意。
王霖在萧良庸身后看着,万万没想到这小子直接就这样开门面对数十名山宗精英弟子。而且只是开了个门,场面就突然变得一触即发。
两个受伤的永安学子,几乎是屏气凝神。
这时候,萧良庸开口说了句话。
“你是……山宗……什么弟子……”萧良庸在回忆着唐荒的描述。
余亭脸色微变,永安县遭此大变,武陵城已经图穷匕见,这小子看样子来者不善,怎么还不认识自己?
但立刻,余亭就认为自己被羞辱了。
自己是谁?是山宗大弟子!此等身份,放在任何一个城池,都会被奉为座上宾。即使到南海城,那也叫做“莅临”。各宗大弟子的身份何等尊崇,这人竟然不认识自己!
“你不认识我?”
萧良庸本来不是很想一上来就把气氛弄僵,总觉得需要点什么开场白。自己只是有点忘记了对方的名字,就招来这样一句反问。
这种反问是很奇怪的,看你年纪也不大,装什么装?至少萧良庸就这么觉得。
“我应该认识你吗?”
王霖没想到这家伙把气氛搞得不伦不类,到底是没忍住,笑了出来。打定主意,笑道:“萧良庸,我决定以后即便要装点什么,也不在你这个家伙面前装。”
余亭脸已经越来越黑,这个少年不带兵刃,没有杀气,他本来不看在眼里。山宗大弟子何等身份,怎能跟这种人为难?
可是萧良庸和王霖唱双簧般的默契配合,的确让余亭怒火升腾,并且已经先把一个不怎么沉得住气的山宗弟子惹恼了。
“好个小贼,竟敢无端辱我大师兄!”一个略显年轻的弟子站了出来,冲萧良庸怒目而视。
又被骂成小贼,萧良庸很不爽,这次骂自己的可不是那三个千娇百媚的大小姐,而是一个看着就让人生厌的马屁精。“你想打架?”
那年轻弟子岂有看不出萧良庸境界低微,身无兵器?倘若真的是修行者,怎么会不携带兵刃?所以不用想就知道这小子不会厉害到哪里去,这才站出来说了这句话。“莫非我会怕你?!”
余亭微微皱眉,这个小子似乎是出来捣乱的,此时整个永安都处于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怎么被他三言两语弄得不伦不类?
他伸手止住身边那个弟子,问道:“你是何人?”
“我是谁不重要。”萧良庸道,“重要的是我不会让你们进去。”
余亭眼光一闪,这小子果然是薛通山的帮手。躲在屋里的那两个受伤的永安学子怎么逃得过他的法眼?
“永安宗学意图违逆武陵四宗,罪不容诛。薛通山为旧案逆犯,也必须一并捉拿。”余亭冷冷道,“请你让开,否则也视为同罪。”
“武陵城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你们的命令就必须得听?”萧良庸道,“我要是不让呢?”
山宗的人脸色几乎都是一变,王霖都忍不住暗暗咋舌:“这小子也太嚣张了……”
“武陵城都不放在眼里,看来永安的确是该清理清理了。”余亭知道对方是在抬杠,但同时也能看出来,这个少年是真的对武陵城并不害怕,难道永安自治,就自治出这么一群不懂得敬畏的东西?
这两句话在观战那两位受伤的永安宗学弟子听来,感受颇为复杂。的确,武陵四宗地位超然于其他所有城池的宗学之上,但仅仅因为这样,就能够把老师重伤,囚禁永安宗学?更别说还伤了人命,此时两人心中,对所谓武陵四宗是又恨又怕。
武陵城的地位,不是萧良庸可以理解的。但在这些宗学弟子心目中,却很难生起反抗的心思。可是一想到师父的伤势,还有死不瞑目的那些同学,心中还是生出了几分勇气。
“武陵城便怎样?就可以胡乱杀人吗?”其中一个终究忍不住大声道。
王霖神色微异,心想一个受伤的小弟子都敢说这种话,永安这个自治县还真是有些古怪。难怪武陵城今夜手段如此酷烈。
听得此话,山宗那个年轻弟子一副奋青模样,对余亭道:“师兄!让我去教训教训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贼!”
余亭也想知道这个小子凭什么敢拦在武陵四宗之前,点了点头。
“你们言语辱及武陵城,罪无可恕。”那青年得到余亭首肯,冷笑一声,“此时自刎谢罪,或许可以不累及你们的家人。”
永安县那两个学子听到这话面色微变,武陵城今夜的行为,显然已经把永安作为敌人对待,自己倒还罢了,牵累家人的后果却让他们有些胆怯。
萧良庸听得恼火,你们都已经入侵了永安,杀了宗学同袍。现在说你一两句话就是重罪?还牵累家人?
武陵城,到底是个什么破地方!
萧良庸道:“别废话了,要打就打。”
那年轻弟子认为自己判断准确,这个小贼不过是个不知好歹的家伙,身无兵刃就不可能有多大威胁,因为兵刃是个前提条件,无论多强,概莫能外。既如此,就可以判断这小子并不是什么隐藏的高手。
年轻弟子踏前一步,喝道:“山宗莫少追!阁下何人,报上名来!”
萧良庸就这么看着他,没有说话。他对这些人没有一丝好感,根本不愿意讲究什么礼节。
“好生无礼的小贼!”莫少追怒不可遏,萧良庸这样的神态,在他看来就是蔑视。此时的莫少追,已经动了杀心。
躲在一旁观战的永安两位学子,听到这个名字忍不住低声惊道:“莫少追?哪个莫少追,为何这般耳熟?”
“还能有哪个莫少追。就是在山宗排行第五的那个莫少追啊!”
两人交谈未毕,那莫少追已经出手!
长剑锵然出鞘,毫不停留地刺向萧良庸。
按理来说,第一招交锋首重气势,此时应该是见招拆招。可没想到萧良庸直接往后退了一步。
他躲开了这一剑。
莫少追哪想到对方完全没有跟他斗气的心思,其实也是,生气的一直都只是莫少追。和萧良庸无关。
稍稍一顿,怒喝道:“小贼哪里走!”
长剑一震,抖开剑花向萧良庸刺来。
天青楼内观战的两位永安学子,看到这莫少追的剑法,都忍不住低声道:“钟神独步?这不是白天象郡城那人用过的……”
“笨啊,既然是山脉剑法,本来就是武陵四宗的!”
萧良庸没有闲工夫听这两人交谈,那剑尖已经闪到眼前。他不得已又后退了一步。
余亭在一旁看得生疑,这小子为什么一味的躲闪。
萧良庸连退数步,莫少追一口长剑紧紧咬在萧良庸眼前须臾不离。永安县两个学生看着都有些担忧,怎么这个人一直不拆招也不反击呢?
莫少追心下了然,这小子没有兵刃,自然不可能空手动用灵力,所以自己这九转无声境界的剑法对他来说,只要挨上,在没有灵力护体的情况下,立时就会骨断筋折。
他哪里知道萧良庸身体的异常之处,空手动用灵力,早不是一次两次了。
“小子,原来只是嘴硬!”莫少追大喝一声,长剑招式再变,“钟神独步”被他全力挥洒了出来。
萧良庸此时心中飞速计较,他知道余亭既然是领头人,必定修为最强。自己就不能在这个莫少追身上瞎耗功夫。说来说去,自己对灵力的控制还是太弱,而且没有兵刃,能依靠的招式,其实只有一招。
那就是行云流水。
但是薛通山说过,自己的行云流水能出一刀,就是先天之境。此等高级的刀法,自己现在真的能用吗?就算能用,拼了老命能出个一刀半刀的就算是运气好了,用来对付莫少追,那剩下的余亭怎么办?
他心中才一分神,“唰”的一声,衣服已经被莫少追长剑刺中。
糟糕,王霖在一旁有些着急,这小子怎么回事,原来是真打不过?那你还嘴硬什么?
萧良庸心中知道不能再犹豫了,长剑“嗤”的一声轻响,刺中了自己的左肩。萧良庸抬起左手死死握住莫少追的长剑,脚下终于停止后退。
剑锋锐利,萧良庸掌心已经渗出了鲜血。
莫少追心下一喜,催动灵力豁然顺着长剑攻入。
萧良庸一直后退,就是为了等这个时刻。莫少追的灵力顺着长剑攻入,一股乱流冲入体内,撕裂的剧痛让萧良庸精神一颤,肩头衣服也被血水染红。
忽然,莫少追觉得情形有异。如果这小贼真的没有灵力护体,那么此时他得身体应该会被自己灌注的九转无声境界的灵力击伤,不说撕成碎片,至少也应该无法承受灵力而倒下。
可是手中长剑自从刺中了他的肩头,就没有再往前动过一寸。
看来这小子有后手,但莫少追是何等身份,山宗弟子中排行第五,也是佼佼者。心想就算你身负灵力,那又如何?!
“小贼受死!”莫少追大喝声中,催动灵力。
王霖在旁边惊得立时就要出手相助。
这时,王霖突然看到萧良庸的右手出现了一道奇异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