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良庸决心已下,走出了房门,王霖自然没理由待在这里。而那两个永安的学子,见到有人要为他们出头,不顾伤势未愈也跟了出去。这下,房里只剩唐荒和薛通山了。
“薛通山,你给我说实话,这小子是什么东西?”待得萧良庸一出门,唐荒立刻回头问薛通山。
“你嘴巴能别这么毒吗?什么叫做‘是什么东西’?一个挺好的孩子被你说成这样。”
唐荒怒道,“说实话,你以为我没看出来这小子身体的古怪?别忘了老子当年也有神医之名!”
“好好好,唐神医,敢问您看出什么名堂来了?”薛通山笑问。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有一种叫‘还魂汤’的药方,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
“嗯,你说过。”薛通山平静答道。
“三青树是生命力最强的植物。它的树根就是制作‘还魂汤’最重要的一味药材。”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个大夫,是个医生。这小子身上充斥的生命力都快要溢出来了,你他娘的还跟我打哈哈,当我是摆设不成?!”唐荒越说越怒,“除了你师父那几个人,我从来还没见过谁的身上有这种比三青树根强几百倍的生命力!”
唐荒几乎是在咆哮,薛通山赶紧给老友顺气,好一会儿才让唐荒平静下来。
“余亭的境界应该已登山魄先天之境,”唐荒看着门口,说道,“这小子还远远不够。更不用提余亭还带着的山宗弟子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即使境界大多都在九转之境,在招式上却是佼佼者。”
说完这些,唐荒把目光收回,看着薛通山道:“但你却不是很担心他。”
“将来他早晚要面对这个世界最强大的敌人,”薛通山道,“如果连这么一个小小的山宗弟子都解决不了,遑论其他。”
“你为什么要锻炼他?”
“我不是在锻炼他,实际上,我宁可他永远也不要变强。”薛通山道,“但他的来历,却注定和这个世界最大的秘密有关,如果不变强,早晚会被杀掉。”
唐荒挑眉:“哈,你承认了!他就是从那个山洞出来的人?”
“是。”薛通山道,“师父走的时候,我就在山洞口布下了一道阴雷神脉。只要有人出现在那里,我立刻就会知道。他是这些年唯一一个从那边走出来的人。”
唐荒道:“那你问过他,山洞那边是什么样的吗?”
“没有,我觉得没必要。”薛通山道。
“为何?”唐荒眉毛都快要挑到屋顶上去了。
“根据师父他们的推测,山洞那头,并不是目的地,而只是一个中转站。”薛通山道,“我相信,这个孩子就是在那个‘中转站’长大,却不知为何来到了这边,而没有去到师父那边。”
唐荒不语,薛通山说的是推测,但想想那四个人是何等的奇才,若无把握,定然不会做出这种推论。但显然,这个秘密他作为薛通山的好友也知道了很多年,如果说薛通山是个没好奇心的家伙,那唐荒就是一个正常人——他有好奇心。
“就算如此,‘中转站’是什么样,难道不应该问清楚?”
“我不问他的原因,其实还有一个。”薛通山道,“师父曾经推测过,如果真的存在这个‘中转站’,那么绝对是一个很可怕的地方。一个可怕的地方,对于一个生活了十多年的孩子来说,一定充满着痛苦可怕的回忆,我不愿意揭他的伤疤。”
“我觉得你很天真。”唐荒毫不犹豫的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
唐荒冷笑:“他来自‘那边’也好,‘中转站’也好。总之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既然他不是,也就不会对这个世界有感情。难道你忘记了,你师父和济长云前辈他们,是怎样的性子?他们四人,只是接近了‘神’,性格就已经变得那般偏激。万一这小子就来自神界,你又该如何自处?!”
“你别在我面前说我师父的坏话行吗?我师父只是性子冷淡一些,济长云只是嫉恶如仇,算不得什么性子偏激。”
“呵呵。”唐荒讥讽地说道,“那四个人性子即使各有不同,但他们都没有把这个世界的人命放在眼里。这一点你可承认?!”
薛通山没有接话。
“说不出话来了?”唐荒怒道,“你师父那几个人,太强大了,这个世界的人对他们来说,就如同蝼蚁一般!试问我们自己对蝼蚁有过同情?我们踩死一只蚂蚁会感觉到内疚吗?”
薛通山叹了口气,辩解道:“他们都已经离开了,你何必还这般不依不饶。说话总是诛心,不太好。”
“其实,即使你说得对,我师父他们的确对人命毫不在意。但良庸与他们不同。”
薛通山说这句话时,语气很平静,但是很确定。这种不咸不淡的语气,最容易激怒自己的好友。
“当然不同。”唐荒冷冷道,“那是因为这小子还没有变成济长云他们那般厉害!”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对当年那四个如流星般璀璨的人最了解,必定是薛通山无疑。这一点,唐荒很清楚。
“至少现在他的行为,就不能被说成无情。”薛通山道。
“薛通山,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唐荒道,“你劝他走,他不走。那是因为你对他好!要是换个普通人,他绝对不会有这种善意!这不叫情感,这叫知恩图报。”
“我付出的是善意,他回馈给我的也是善意。”薛通山这次没有犹疑,说的很坚定,“这是正常的情感,就够了。”
唐荒指着薛通山,一副“老子不知道怎么骂你才好”的样子,气的手都在抖。
两人这种类似的争吵,似乎已经发生过很多次,无论唐荒语气如何激动,薛通山就是淡定的和他争辩,寸步不让。
唐荒气呼呼的坐着不看他,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半晌,薛通山突然冒出了一句:“唐荒。”
“干什么?”
“他应该学会了‘行云流水’。”
唐荒豁然转头冲着薛通山恶狠狠地说:“你把这招教给他了?!”
“不是我教给他的。”薛通山道,“他身体与众不同,灵力天生磅礴如海,所以学什么招式都快。”
于是薛通山简要的把当时富阳镇外,徐飞鹏和叶寒渊激战,以及后来萧良庸在他面前炫耀般的使出“赤焰焚空”的事情告诉了唐荒。
唐荒面色不知道是凝重还是诧异:“你是说,这小子当时还未接触修行一道,竟然后来能够依样画葫芦用出‘赤焰焚空’,并且是在只看过一次的情形下?”
“威力大约只有完整‘赤焰焚空’的一半不到,但已经殊为难得。其实所有招式,都建立在充沛的灵力上。如果没有灵力,光有招式,那是空架子。反过来说,如果一个人拥有充足的灵力基础,再去学那些招式,自然事半功倍。”
唐荒沉默了会儿,看着薛通山道:“到现在为止,他看到了多少种先天之上的招式?”
“我知道的,大约只有那几招。”
“赤焰焚空,北斗连星,行云流水。”
唐荒怒极反笑:“好好好,山火两宗神脉之境才能用的招式已经被这小子学去了,更别说‘行云流水’还是一个没有上限的招式!”
仿佛被气的说不出话来,顿了顿又道:“薛通山,你知不知道这样下去,会弄出一个和你师父他们当年一样的怪物出来!”
“怎样下去?”薛通山正色道,“良庸是个好孩子。他和我,和小川相处得都很好,前段时间小川还帮他买了个丫鬟。性子很随和,一点也不像我师父他们那四个人当年那样。”
“少给我来这一套!你以为这么做就能让他变得和平常人一样?薛通山,披着羊皮的狼,那还是狼,不是羊!若事实真如你师父他们推测的那样,你就不该对这个孩子这么好!”
“我哪里对他好了,也就一般吧。”
“放屁!”唐荒怒道,“你至少应该把他关起来,这样放在外面,难道不会出意外?!”
唐荒的口水都快飚到薛通山脸上了,薛通山安慰般的笑笑:“别急别急,你先听我说完。”
“我想,他在那个地方十多年,一定过得很不好。”薛通山道,“我曾经跟他提起过那个地方,他告诉我,只要不回到那里,死了也没关系。”
唐荒余怒未消:“即便如此,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在演戏给你看!”
“你怎么总把人想的这么坏。”薛通山无奈道,“他前十多年过的就够苦了,好不容易出来了,遇到了我,难道我还要因为他的身体情况和我师父他们一样,就杀了他不成?”
“唐荒,这个孩子,他对什么都非常的好奇,但那是一种抱有善意的好奇。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是新鲜的,但是他没有想过破坏,只是想要了解。别人要修行,都是希望自己变强或是别的什么,但他修行的理由,却是因为对修行好奇,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以想象得到,他过去的时光是多么的压抑和单调。”
“你在做什么?你在同情一个有可能和你师父他们一样强大的怪物!”
“唐荒,这孩子的过去,一定非常的不堪回首。我们应该宽容一些。”
“哟,你上哪知道这小子过的苦?我怎么不知道?你师父给你托梦告诉你了?!”唐荒声音又大了起来。“就凭你自己瞎猜的理由,就能这么干?”
薛通山看着唐荒,认真的说道:“因为师父曾经说过,如果‘中转站’真的存在,那世上再没有比那里更像地狱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