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展阳,你真的以为,就凭一个九曲神坛,可以让你反败为胜?”
陈展阳笑容一僵,他当然知道薛通山的意思,如果此时就以为薛通山这就已经力不能支,那就太可笑了。以薛通山的修为,即使只有体内灵力可用,也至少还能挥出数刀。
“更何况,”薛通山顿了顿,又道,“虽说我过度使用‘行云流水’的确有可能力竭。但是,就像我刚才说过的,阴谋诡计,在实力面前毫无意义。你们可谓算无遗策,但却没用,知道为什么吗?”
陈展阳道:“愿闻其详。”
“因为你根本坚持不到我力竭的时候,”薛通山淡淡道,却透露出一股莫名的自信,“只需要一刀,你就会形神俱灭。”
这是很平静的一句话,但却是一句陈述。好像并不是在说一个即将到来的事实,而是一个已经发生的事实。
这种语气,萧良庸听得出来,所以不禁又放下心来。
话音刚落,薛通山右手一振,一道白光从他头顶冲天而起,周身衣衫猎猎舞动。
但萧良庸知道,这是薛通山在催动自身修为支撑光刀的流转,而不是像最开始那样借力打力了。
因为周围天地灵气稀薄已极,根本无从借力。
陈展阳知道不能坐以待毙,立刻抢先出手!
锵然之声响彻全场,随着“北斗连星”再次使出,那无数道剑气如同利刃破空,向薛通山袭来。
薛通山断喝一声,白光自头顶冲出,全身光芒闪耀,“行云流水”豁然暴涨,恰如狂风扫落叶,那些剑气被“富川刀”震得四散崩飞,这厅堂的屋顶和四周墙壁,已经千疮百孔。
北斗连星仍旧是无功而返,但陈展阳却不着急。萧良庸知道,薛通山不肯服软,催动自身储备灵力强行挥出“行云流水”,只是为了场面不落下风。
但人力有时而穷,这样的惊天刀芒,他还能挥出几次呢?
果然,萧良庸看到,这一刀之后,薛通山后颈处已经有了明显的汗珠,显是有些疲惫。
不等陈展阳再有所反应,“行云流水”第三刀豁然击出,光芒大作,显然这一刀是薛通山全力施为!
萧良庸别着耀眼白光刺得有些睁不开双眼,待得一声轰然巨响,烟尘落尽,在看时,陈展阳单膝跪地,长剑勉力支撑。
似乎仍然是薛通山占尽上风,但其实不然。这已经是第三刀了,陈展阳的表现已经非常出乎预料。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是被动挨打,可为什么挨打了这么久,还未倒下?
陈展阳微微有些惊讶的看着薛通山手中恢复如初的光刀,叹道:“薛先生修为,果然也已经勘破神脉。也罢,仅凭我现在这样,的确看不到一丝胜机。”
萧良庸听到这话一愣,什么叫“仅凭我现在这样”?陈展阳已经达到山魄神脉,难不成还能向上提升?
“故弄玄虚。”薛通山不屑一顾,“你若能达到神脉之上,还在这跟我纠缠什么?”
“薛先生此言差矣,我何时说了我能够达到神脉之上?”陈展阳微笑道,“您看人极准,对我的评价也十分中肯。不需要借助天璋之力,我也能自行修到神脉,虽说麻烦一些,但总还是自己的境界。”
“所以呢,‘天璋’能够帮你打破神脉之上的壁垒吗?”
“不能,”陈展阳道,“至少未完整的‘天璋’是不可能的。如果强行那样做,身体会被过强的灵力直接碾碎,死无全尸。”
“那你到底想说什么?”薛通山道,“就你这山神之境,不是我的对手。”
这话说的豪迈,萧良庸听得咋舌。神脉之境虚无缥缈,薛通山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而且好像还是实话。
李春雨何时见过这种水准的战斗,其实说起来她比萧良庸还要惊讶,因为萧良庸出于个人情感因素,对薛通山的水平有过期待,可李春雨哪能想到,在永安这个小县城,能遇到这种层次的高手。李春雨思量之下,竟然发现自己从未看过神脉高手的对决。
北斗连星已经是极少数人才能掌握的招式,可在那光刀面前却如此不堪一击。
幽幽的叹了口气,看了萧良庸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以薛先生神鬼莫测的大才,莫非猜不出在下何意?”
薛通山沉默了片刻,说道:“不错,还可以。”
薛通山的语气还是如此轻松,让萧良庸有些不解。
“您从头到尾都只有这一招,我就算有万千招式也奈何不得。灵力的强弱,始终才是分际之处,所以山魄一直以来,只能作为修行路上的辅助。”陈展阳语气中有些不甘,“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薛先生一样对火脉有这等领悟能力,天才的存在,本来就是对普通人的不公。”
薛通山道:“公不公平,这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多少勤学苦练的修行者,也能达到与你口中所谓天才一样的境界,所以,你这只是怨天尤人罢了。”
“当然,苦练是有用的。”陈展阳道,“但为何相同的境界,普通人便要付出比少数天才多出成百上千倍的努力?这难道不是一种不公平?最讽刺的是,天才们并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反而是普通人把他们抬上了神坛。这种不公平,永远也无法自行消除,无论过多少时间。”
薛通山沉默片刻道:“所以,这就是你们追求天璋的理由?”
“正是。”陈展阳道,“消除这种不公,正是我追随少爷的原因。天璋之力,可以帮助那些普通人达到和天才们一样的水准,而无需花费太多努力。这样一来,这种天生的不公,便自然而然消失了。”
“巧舌如簧,打着这种幌子,就可以滥杀无辜?”薛通山道,“你们杀了多少无辜的人?为了试验天璋,又牺牲了多少无辜的人?我最初救下徐飞鹏的时候,就知道他必死无疑,被你们盯上,哪还有一丝活路。”
陈展阳笑道:“我说过,人固有一死。”
薛通山没有马上辩解,仔细想了半晌,才道:“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想要什么。所谓公平,不过是蛊惑人心的幌子,没必要拿来唬我。但我可以确定的是,当年师父他们几人何等惊才绝艳,为什么最后选择了离开?何况,当年他们的目标,比你们可崇高得多了。”
陈展阳道:“那四位前辈一向是我们尊敬的人,也是因为他们,我们才找到一丝生机。他们未竞的事业,自然有我等晚辈完成。”
薛通山摇头,“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师父四人最终选择了离开,难道会是因为你们耍的那些小手段?即使武陵四宗发兵围剿,也未必是他们四人对手。”
陈展阳道:“先生何意。”
“他们已经完成了他们想做的事。”薛通山道,“这个世界的样子是无法改变的,它就是只有这么巴掌大点,人也就只有这么点。这和外面那个世界不能比,老师他们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没有执着。”
陈展阳突然道:“的确,您说得对,他们已经完成了。至少有百年时间,再没有任何神明降临。”
“你既然知道,就应该明白,神明或许当年是存在的。但此时,对于我们来说,它已经成为过去了。”薛通山道,“所以,这个世界也是自由的,再也没有来自更高层次的监管。公平与否,不由你们决定。师父四人穷尽一生,才让这个世界自由的发展,莫非你们为了一己私欲,就要毁掉这一切吗?”
场间的陈展阳沉默片刻,,突然长剑交到左手,猛地砍在自己右手小臂上。
密集的金属碎裂声响起,陈展阳右手还算完整的袖子被他彻底毁掉,竟然从右手手臂,再次掉落下了那金属碎片。
这种护臂,他居然有两个?萧良庸有些疑惑,刚才左手的护臂被薛通山砍碎,境界陡然拔高,然而右手还有一个护臂,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展阳脸色有些发青,却仍然挣扎着站稳,道:“火脉与山脉的区别,在于火脉更重灵力修为,而山脉则精修招式。说起来,风林火山各擅胜场,但山脉其实排行最末,这一点我很清楚。”
“我的天璋,从来都不是为了破入神脉之境。”陈展阳道,“只是借助‘天璋’之力,打通‘火脉’和‘山脉’的阻隔罢了。”
话音刚落,陈展阳身上再次涌出一道白光,与之前代表神脉之境的冲天白虹混在一起,霎时间那凝练的光芒变得混乱驳杂,仿佛清水中倒入了牛奶,一时间颜色杂乱,不可分辨。
可是虽然灵力混乱,强度却在不断攀升,陈展阳长啸声中,气浪汹涌澎湃,震得四周瓦砾都微微颤抖。
这阵灵力与薛通山的凝练强势截然不同,因为混乱驳杂,毫无意外的将压力传递到了四周。李春雨淬不及防,脸色煞白,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灵力所迫,直接昏了过去!
萧良庸一直没有受到过太多灵力的影响,但此时也无法泰然自若,可李春雨当即昏倒,他只能伸手捞住,抱在怀里。
再看场间,只感觉自己眼前好像正有猛兽狂奔而来,那股奇异的威胁就来自于彻底解开天璋禁制的陈展阳身上!
这时候,陈展阳周身光芒混杂以及,说是白光,其实已经偏灰。摇曳不定,却霸道至极。
“薛先生!您已经出了三刀,此时体内灵力所剩无几!此时的您,身处九曲神坛之中,正是最虚弱的时候!”陈展阳双目血丝遍布,狰狞的神色几乎无法控制,大声冲薛通山叫道,“十年筹划,呕心沥血,就是为了等待这个时机!”
“唰”的一声,厅堂内出现了“北斗连星”的漫天剑气,却突然凝成一股,仿佛一柄硕大的长剑,轰然斩落!
薛通山厉声喝道:“薛某虽然不肖,但也不能看到家师毕生心血毁于一旦。无非是山火相通,鬼蜮伎俩,薛某又有何惧!”
光芒流转,“行云流水”彭然暴涨,恰如流星赶月,撞向那柄无形气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