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良庸听到这个建议,不知道是何滋味。
原来这些天,自己感觉进步神速,都是因为薛通山所说的这个天赋。
不幸的是,这种天赋,很可能源自于自己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他一点都不想要。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薛通山:“如果我不用这个能力,我是不是很弱?”
薛通山听到他有些沉闷的语气,回答道:“不要太悲观,我说了,这种能力不一定是坏事。只不过你的情况没有先例,所以要谨慎些罢了。”
话题到这里,已经进行不下去了。萧良庸没有心情再说什么,薛通山也已经把能说的都告诉了他。
萧良庸没想到,自己竭尽全力才逃出来,期间还有山洞里那个女人和男人的帮助。如此艰难,到了外面的世界,发现自己的身体还是跟那个地方有牵绊。他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不使用这种能力,也就是不催动那阵风声,自己的实力很低微,他清楚这一点。
“良庸,你听我说,”薛通山不希望这件事情成为他的心障,“不管是什么原因让你拥有了这个能力,你都不应该消沉或是不安,我希望你能明白一点。”
萧良庸抬着头,看到薛通山认真的神色。
“你的能力,就是你自己的,你既不能拒绝,也不能反悔。”薛通山道,“好好一个少年人,一点冲劲都没有,就算你的能力存在危险,难道就必须讳莫如深?难道就因为过去的时光不堪回首,你就把自己埋起来,逃避这些回忆吗?”
话语中夹带了责备,但是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
萧良庸看着薛通山的眼睛,里面是鼓励、怜悯或者还夹杂着责备。他想到了一件事,豁然眼光中的神采又迸发了出来。
少年人躬身致谢:“谢谢薛大哥。”
这么快想通了?薛通山有点惊讶。
萧良庸平静说道:“您说得对,这就是我的能力。我想明白了,不管这种能力有什么后果,都是我自己承担,不能逃避,也不能推脱,谁也帮不了我。”
薛通山看着他,知道萧良庸还没说完。
“而且,”萧良庸忽然笑道,“就算后果再怎么严重,也不过就是死罢了。我又不会回到那个地方,只要不回去,怎么都行。”
薛通山愕然的看着萧良庸轻松的笑容,他明白这个少年也许真的就是这么想的,当下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小子……倒也不至于死这么严重,只不过让你斟酌着使用你的能力,毕竟作为一个和其他修行者不同的异类,还是小心点好。”
萧良庸一怔,这话什么意思?
“如果招来一些不必要的嫉妒和羡慕,”薛通山语气中已经带着一些戏谑,“虽说你不怕他,但也麻烦不是吗?”
萧良庸呆了一呆,薛通山这句话,跟薛小川带他去人市的时候,说的有一句话很像很像。
或许是想到了那个古灵精怪的小鬼难缠,萧良庸和薛通山都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
两个人或许是故作轻松的笑,或许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但不管如何,刚才提及一些往事带来的沉重气氛,一扫而空。
萧良庸这时候才想起济平安的不正常举动,便想着跟薛通山聊聊:“薛大哥,如果一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人,达到了先天之境,这种情况多见吗?”
薛通山奇道:“当然不多见,如果真的是和你相同年纪的先天高手,那时万中无一的天才。你在哪里看到了这样的人?”
萧良庸便把和济平安相遇的情形告诉了薛通山。薛通山点了点头,道:“有这种天分极高的散修虽然罕见,但也不难理解。不过你还没有真正见过他的境界,他也说了自己不确定,所以还是先不要妄下断语。”
萧良庸表示同意,忽然又想起自己邀请济平安来的时候,济平安说的那句话。
“薛大哥,咱们家……”萧良庸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养了什么很凶的动物之类的吗……因为济平安说我家里很危险,所以到门口了都不愿意进来。”
薛通山显然没想到萧良庸会这么问,面色先是茫然,随即怒道:“放屁,还危险?!当我这里是凶宅吗?这个小家伙怎么这么没礼貌。”
萧良庸也觉得可笑:“也是。”
“好了,”薛通山道,“回去好生修行,多看看书,说不定能弄清楚你这个能力的来由。就算不能,你也应该打牢自己的基础境界,不能总寄希望于这种天赋。”
萧良庸点头受教,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回到自己的房里,过不一会儿萧玉就走进了薛通山的书房,端着一碗什么东西,送到他桌前:“老爷,这是玉儿给您炖的银耳莲子羹,您试试看合不合胃口。”
薛通山笑着谢过她,端起来就喝了一口。甜甜的,他不是很喜欢这种口感,但是萧玉睁着大眼睛等待主人的评价,心想一番好意不能辜负,便道:“很好喝。”
萧玉眉开眼笑:“老爷觉得好喝就好。”
薛通山虽然不懂这个女孩的意思,但是自己可从来没喝过这女孩主动送过来的银耳莲子羹,心想怎么对自己这么殷勤了,一般不都是对萧良庸才这样吗?便道:“你先出去吧,有事再叫你。”
萧玉哦了一声,却不太愿意走。
“怎么了?”薛通山有些想笑,这个女孩真的有点可爱,看样子确实是有事找自己。
当下又有点不爽,怎么总是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才来找我,萧良庸这样,这个被他买回来的丫鬟也一个德行。
“老爷,”萧玉好像很为难,“玉儿想问问……林姐姐,不,林小姐去哪里了?”
薛通山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她回自己的家了。”
萧玉有些期待的问:“那她什么时候再来咱们府上住?”
薛通山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头,怎么自家这个丫鬟对林彬语好像还有些依依不舍的情绪?“她应该不会再来了。”
萧玉失望的神情溢于言表,啊了一声,便有些委屈的说:“我还以为林小姐会经常来家里住……“说着碎碎念些什么,就要转身走。
薛通山是真的被她逗笑了,道:“为什么你觉得她会经常来我们家住?上次她只是客人。”
萧玉显然有点失望,但也直说:“林小姐上次跟玉儿说,她和您是朋友,所以以后会经常来住,来……找玉儿玩。”
到底是个不满十四岁的少女,贪玩是天性,加上身世惨淡,被林彬语这个千金小姐一点小恩小惠或者几句好话,才几天相处就哄得她舍不得林彬语。薛通山都什么年纪了,这里面的事略微一想也就明白了。当下笑道:“如果你想找林小姐,自己去就是了。”
萧玉眼睛一亮:“真的吗?”
薛通山微笑点头。
萧玉的神色随即又暗淡下来:“不行啊,玉儿是丫鬟,林大小姐金枝玉叶,我去找她……太不像话了。”
薛通山一愣,没想到萧玉会这么说,连忙道:“不会,哪用想这么多。你就带点东西去她住的驿馆,就代表咱们府上拜访,有何不可?”
萧玉恍然大悟:“先生真聪明!”
薛通山苦笑,自己要是没说这个建议是不是就不聪明了,真是,家里这些孩子怎么一个比一个难养。
萧良庸回到房里,看到书案上被收拾的很干净,但是那本没看完的《四宗通史》还摆在上面,显然是萧玉打扫时,细心的清理了桌面,却知道主人没看完的书不能乱动。
当下拿在手中,想到薛通山吩咐自己多看书,便翻到自己上次阅读的地方,竟然还被萧玉细心地放了一个小小的竹签。
她还真的很细心,萧良庸无声的微笑,便开始看书。
上次看的《四宗通史》,被薛小川打断,后来急于修行,没有细看,此时不知道因为清楚了自己的天赋,还是薛通山的建议,总之心下有底了许多。便认真读了起来。
这本书的前半部分,都没什么出奇之处,毕竟介绍的都是已故的一些四宗高手。大部分篇幅,是介绍四宗各届的领导者,也就是“四神护法”。在这本《通史》中记载,所有的护法之尊,都是神脉高手。并且,这是一个硬性规定,必须是神脉之境,才能担任护法。否则,即使某一宗的护法故世,而神脉传承暂时接不上,那就只能让护法的大弟子暂领护法的一些日常事务,但名义上还是不能成为护法。
萧良庸继续往下看,接着,他看到了一个有点不一样的记录。
这是一个附录。
往下看时,还是说的人物传记,只不过这次,和这本书之前的记录有所不同。
因为这次说的人,不是四宗护法。
萧良庸本来都觉得这本书有点无聊了,总是来来回回说那几个护法如何如何厉害,现在见到换了几个人,又提起了兴趣。
他注意到,这段历史的时间,应该是在一百多年前。
上面记录着这样一件往事。
武陵城是世界的中心,四宗更是所有顶尖修行者的聚集地,虽说也有年轻一辈,但由于底蕴深厚,所以同龄人中的修为相比于其他各城,也是鹤立鸡群。这样一来,前往武陵城四宗挑战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只是,从没有人赢过。
除了这次《通史》上记载的一次。
据记载,当时是有四个人结伴来到了武陵城,其中有两个人,要求进入宗学学习,并表露出任教的意愿。
武陵四宗的宗学,哪里是这么容易进的。自然受到了无情的拒绝,当然,拒绝的原因是武林四宗的教师,必须有相应的境界,并且要有其他各城的推荐。
这四个人仿佛就是普通的游侠,年纪也不大,分别都在而立之年左右。加上毫无名气,根本没人听过他们的名字,就大言不惭的要求进入宗学任教,自然不会通过。
所以这个时候,他们四人提出,来一场公平的对决,如果赢了,就同意让他们其中二人进入宗学任教,如果输了,转身就走。
挑战不被接受。
按理说,挑战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这次有所不同,四宗当时认为,跟这四人比试,就是在浪费时间。因为这四个人提出,要与护法之尊进行对决。
几个籍籍无名的游侠,竟敢挑战神脉之境的四宗护法,这已经不是一种勇气,而是对护法之尊的一种羞辱,所以四宗当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个要求。
看到这里,萧良庸停了一下,他觉得这个武陵城很过分,人家要求任教,不允许;请求挑战,也不允许。那这算什么,这要么就是看不起别人,要么就是一种耍赖。
此时的萧良庸,还不明白武陵城四宗的地位,所以没有什么敬意可言,有这个想法,不奇怪。
但是这个想法一出,萧良庸看着这段像评书演义一样的附录,就情不自禁的在情感上同情了这个四人组,并且站在了他们这边。
同情弱者,这倒是人之常情。
他继续往下看。
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就此不了了之,却没想到发生了变故。
要求被拒绝的四人组,没有离开武陵城,而是做了一件事,逼得武陵城接受了他们的挑战。
他们在武陵城里,开始大肆宣扬一件事。
四个人分头行动,在武陵城里最繁华的几个地方,频繁发表演讲,说来说去,都是在说同一件事。
这件事情,是修行界的一段讳莫如深的历史,也是武陵城的秘辛。这几个游侠,毫不留情的揭开了四宗的伤疤,彻底激怒了武陵四宗的领导者,包括护法和他们得意的一些弟子。
甚至于,在四宗看来,这种言论,有点大逆不道。
为了避免言论的扩散,四宗决定同意他们的挑战。
萧良庸看得紧张,再往下看到底散布了什么一件往事,才使得武陵城四宗这么倨傲的态度得以转变?
他看到那一行字,愣了一下,因为他听过这几个字,只是当时听不懂。
这是一件往事,是一场内斗,是一段丑陋的被掩盖掉的历史。
阴雷神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