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怪，赵真人号称驯兽之道精深，但赵昊这么些年来几乎没见过父亲驭使妖兽。家中数只灵禽异兽与其说是赵真人战宠不如说是赵昊的玩伴更适合。平日里赵真人偶尔指点赵昊或是友人切磋，历来是用术法神通为主，再进一步也是呼气成烟变幻而成的妖兽。至少赵昊从来没有见过赵真人本命妖兽是什么，许久之前赵昊曾因为好奇问过母亲，可林云梅对此也讳莫如深，所以久而久之赵昊也司空见惯，不再疑惑。
这次赵真人依然没有唤出本命妖兽赵昊也不以为奇，他炼气期都差点火候，赵真人使出这般手段已是看得起他了。何况这牡鹿一看就知不是凡物，有智慧的召唤物只怕不好对付，所以赵昊严阵以待，不敢露出丝毫破绽。
那头牡鹿看了赵昊片刻，也不攻击，只低了低头，示意赵昊攻来。
赵昊其实并不想主动攻击，对付不熟悉的对手先做试探并无不可，但这么一个修为还略胜于他的召唤之物对付起来还是不变应万变为佳。更不用说赵昊修习至今，学会的多是加强守御之能的“无害”术法神通，并没有适合先发制人的招术，所以此刻若是先攻就有些尴尬。
牡鹿见赵昊只持守势，想来颇为瞧不起，也不和他对峙，低头撅蹄，身边雾气见浓，顷刻间攻击就如暴雨而至。
见此情景赵昊早有准备，只发挥出刚此门力道之法擅长的闪避守御之能，同时仔细观察这灵物身手神通。不多时赵昊就对由烟雾构成的牡鹿有些了解。
由于牡鹿是赵真人所呼出烟雾所化，所以异常迅捷轻盈，仿佛不受大地限制般的可以随意在疾驰中变幻方向，经常刚看着以犄角顶向赵昊，转眼间身子一拧来到侧面，后蹄击出弄得赵昊手忙脚乱。若非正好前一刻看到了专门配合力道功法的守御神通，赵昊这会儿只怕已经被打得头破血流了。
此时赵昊只管保持守御之态，实在躲不过去就尽量卸去部分力量，因为牡鹿虽是烟雾构成但毕竟炼气境的修为不是作假，锻体期的修士再是如何也很难在这种对抗中占据优势。可赵昊要面对的不只是牡鹿连珠箭似的不断进攻，自身法力在快速消耗也威胁着他的防御，若不尽快做出应对之法，不消一炷香时间，赵昊就得力尽而败。
幸好赵真人之前已给出这问题的答案，那便是兽灵合一法的变幻，只是为了让赵昊在实战中体悟两种神通变幻方才专门设计了这牡鹿给赵昊对战。力道神通守御牡鹿肉身的直接攻击，道法变幻加强自身击散牡鹿构造。
既然已知应对方向，赵昊毫不迟疑，心中默掐法诀，也是他根基深厚法力远胜同辈，竟是一次就顺利施展出兽灵合一法。
之前赵昊没用过这类变幻之术，此法一成霎时间眼前一切变得缓慢了不少，赵昊知道这大概是以妖族视角来看提升了动态视力，而且隐隐有些感觉自身对于水行遁法更加精通，应该是水族共有的特性之一。其他方面倒是没有更多感觉。
但仅仅是动态视力的提升对于他而言已是受益匪浅，这意味着原先由于牡鹿移动速度太快而无法捕捉的破绽现在能够轻易看破，即使他的速度跟不上牡鹿，只需一次成功的攻击就能削减其在速度上的优势，慢慢减少双方间速度上的差距，不用多久就能击败对手。唯一需要顾忌的就是兽灵合一法作用的时间，如果在进入衰弱期前还无法击败牡鹿，那赵昊就不战自败了。
所以此时赵昊奋起精神，关注着牡鹿的每一次进攻，不过又一个来回，当这骄傲的雄兽在一次攻击无果后退时，赵昊捕捉到了他身法的一线漏洞。其实这算不得破绽，因为牡鹿速度极快，对于赵昊未开启兽灵合一法之前这种漏洞前后连接的天衣无缝，根本无迹可寻，但此时不同以往，在兽灵合一法的加成下，赵昊身随意动，一记蓄足力气的千叶手击出，瞬间化作数道虚影，不求击中牡鹿，只为逼他由攻转守扩大破绽。
刚一出手赵昊就觉得不对，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动作反应也快了数成，原来不单单是动态视力的增强，这样一来赵昊更加信心百倍，眼眸浮现坚定的神色望向牡鹿。
不看便罢，谁知这牡鹿眼中竟露出诡计得售的笑意，如果是之前的赵昊只怕就要权衡利弊是否追击了，可此时赵昊对自己有绝大的自信。先前由于自身跟不上牡鹿的速度所以不得不防守，就算牡鹿有所不谐亦不敢击之。
但如今他速度不但跟得上对手，甚至在动态视力加成下好似能分解牡鹿的细微动作，所以即使有诈他也全然不惧，哪怕前路刀山火海，他也自信能一力破之。
恰好他这般心思正符合妖族自在逍遥的脾性，所以一拳击出十分法力打出十二分的力道，隐隐间压得牡鹿都有些疑惑。
不过牡鹿本身是个骄傲的性子，对于修为差它一个境界的赵昊并没有足够重视，依然按照之前定计想以破绽引赵昊放弃防御而趁机打败他。所以此刻依然佯败而退。
可惜天不遂人意，牡鹿的算计终归没有得逞，因为赵昊短暂的提升使他们间差距小的微乎其微，招式加诸于身牡鹿就知道坏事了。赵昊一手分光化影的手段打在牡鹿身上一息间如同每一招都是真实的攻击，这是因为他速度太快所以其间距小的不可辨析。
因为它的轻敌所以不得不生受这雷霆一击，原先设下的圈套未奏效反而它自己咽下苦果。而这短时间内多次的击中使得牡鹿一侧肩顿时使不得力，连连后退。
赵昊一招得手毫不留情，乘胜追击之意显而易见。他使出浑身解数想扩大优势，以御火决召出烈焰包裹拳头暗藏腰间，另一只手却一掌直劈而下。牡鹿受了伤无法闪躲这连环而来的攻击，勉强躲过前头一掌却被赵昊真正的杀招打中脖颈，眼看就要烟消云散。
这时赵昊才敢稍稍放松，正准备解除兽灵合一法时异变迭生。这牡鹿竟然拼着最后一口气凝而不散硬吃赵昊全力一击后装作要消失了，可实际上把所有法力聚在后蹄处趁着赵昊胜利后的喜悦转身奋力一击，直直地打在了赵昊胸口。
赵昊都以为胜了，也怪他缺少斗法经验，不知这临死反噬的厉害，顿时被打得横飞数尺跌倒在草地里，卷得一地花草狼藉。赵昊自己也没料到胜了后反而会遭此重创，毫无防备间吐血数口，躺倒在草地里眼前犯黑，过了好久方才缓过气来。胸中依然隐隐作痛。
环视四周，烟气化成的牡鹿早已烟消云散。赵真人站在负手站在前方，眉头微皱，看起来对赵昊此番表现颇为不满。赵昊也知道他最后那下真是出了糗，所以爬起来垂头丧气的走过去听赵真人训诫。
“这只是一次训练，也幸好这是训练。如果是实战中，你此时已经是个死人了，你道行再深，一次失手就身死道消。稍有经验的修士都知道临死反噬要提防，因为胜利后的喜悦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反而是这时候最易受到攻击。所以你好好反省这次斗法的疏漏，下次我会换更强的对手给你，不要犯同样的错误。”赵真人点出赵昊此次最大的过失后也没指点其他的毛病，只叫他自个儿反省，交代完后便走出后院离开了。
赵昊亦是对自己最后的应对有些不满意，说到底还是缺乏经验，在得胜后稍一得意忘形就险些“同归于尽”。除此之外通过这次切磋赵昊最深的感受就是自己守有余而攻不足，没一个能一锤定音的撒手锏。亏他之前还以为自己攻守兼备，结果一经实战考验就露了怯，看来还得想办法弥补这个弱点。
说来也是奇怪，赵昊平日若是书院测验不尽如人意他再不愉快也不会急着改进，他性子里散漫的一面在这方面额外突出，总是信奉船到桥头自然直。可到这斗法之上他却容不得丝毫缺陷，一发现自己的漏洞就想着如何弥补，这大概是他性格中争强好胜之处，也是他本身对于斗法切磋这种充满了刺激危险的行为有一种发自本能的向往。只是不知道这对于危险刺激的追求最后会把他带向何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