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很厚完全没过了拉拉的整个小脚,黄昏小心翼翼地拉着她让她用脚踢着,然后三个人蹲下来开始滚起了雪球,费了半天的劲终于码出个和拉拉差不多高的雪人,余梦取下围巾给雪人套上,黄昏找到两个瓶盖当眼睛,拉拉像只小兔子一般跑到路边找到一根树枝拿来当鼻子,弄好了以后拉拉对着雪人手舞足蹈,说不出的开心。
怕拉拉冻着,余梦抱起拉拉给她把裤子上的雪轻轻拍掉。
“总觉得缺点什么”余梦看着雪人说道。
拉拉嘟着嘴说道:“没有嘴巴,妈妈画个嘴巴。”
黄昏摸摸拉拉的脸,然后蹲下身子,用手指在雪人的脸上划下一个弯钩。
“雪人笑了”拉拉拍着小手说道。
余梦侧过脸看着黄昏,在她那张疲惫的脸上,没有发现一点的笑容。
世间大抵没有什么东西再能摧毁这个瘦弱的女人了吧,余梦心里对自己说道。
第二十章若爱,请到最后
曹铭一直不喜欢在这种场合下吃饭,精美的菜肴徒有其表,倒是让人无法下手。
慕颜依旧吃得优雅,不管什么场合都保持她一贯地良好教养,路边摊能让都她吃出海边餐厅的即视感,吃麻辣烫都能优雅的让人觉得秀色可餐。
余承志倒是不讲究,哪都能吃,什么也能咽下,在他嘴里也无非只有好吃与不好吃的区别。
菜品倒是不多,但个个精致,曹铭简单的吃了点,而慕颜早已放下碗筷,只有一向没心没肺的余承志放的开,一边吃还一边评头论足:“这个蟹黄要是在早个两个月,那一定美味,只是现在过了吃它的时节。”
半天没有响应他,他抬头看着两个都不自然的人,放下手里的东西说道:“有完没玩了,别吃个饭都弄成这样好不好,虽然你们那个啥没有在一起,也不用弄的像仇人一样对不对,俗话说的好,一夜夫妻……”
“闭嘴!”曹铭和慕颜同时转头对他说道。
余承志悻悻的闭上嘴。
“你不是不喜欢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吗?怎么还来帮他”慕颜望着曹铭说道。
“没参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但是给人家打工,总得出力吧”曹铭端起面前的白开水说完喝了一句。
“以前也没见你这么上心,叫你来帮我你怎么不来?”慕颜带着怒意的问道。
“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入赘你们家的”曹铭平静的说道。
“可是我说过,你那不算入赘,就是工作而已”慕颜继续说道。
“是不是这样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你父母派人到我家可不是这么说的”曹铭面色冰冷的说道。
慕颜气势一下子消失全无,低下头有些难堪,弱弱的说道:“我爸妈说话是有些难听,但绝不是那个意思,给你解释过了,不是他们听到的那样。”
曹铭撇过头说道:“哼,我不知道你理解的难听是什么意思,叫人家父母把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放弃,只因为他们工作身份地微,这不是难听可以解释的,这叫侮辱你知不知道。”
“没有这个意思,是……”慕颜想要解释,终究还是说不出什么来,只能看着曹铭,然后咬紧了双唇。
“我能不能说一句”余承志举起右手说道:“我们能不能就当只是吃顿饭,反正慕颜都已经结婚了,要不就先不提了?”
曹铭在桌下握紧的拳头终于松开了,然后对着余承志说道:“你吃好了?”
“还没有,还可以再吃会儿”余承志厚着脸皮说道。
慕颜不再看着曹铭,对着余承志说道:“你去美国还好吧?”
余承志笑了笑,说道:“好,当然好呐,就是开始的时候不会英语,什么都做不了,过来就好了,我现在英语说得还不错,要不我给你来两句?”
“不用了,你走的时候我也没有去送你,这么多年一直想和你说句对不起”慕颜平静地看着余承志说道。
余承志摸了摸后脑勺,笑着说道:“我倒是没事儿,就是我们家老头子一直记得这事,他呀,只惦记着为你我进了趟局子,也不想想我把你找的人打残废了的事,所以还念念不忘找你们家的事儿,我可能这次拗不过他了。”
慕颜似乎并不在意,平静说道:“没事儿,回头真到了那个时候,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最后一个要求。”
余承志放下了玩世不恭的笑容,认真的点点头说道:“你说,我一定做到。”
慕颜抬起左手指着曹铭说道:“真有那么一天,让他来处理本来我想给他的帝国。”
“你放心,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一定做到”余承志坚定的说道。
“你们能不能不要决定我的人生!当我是什么”曹铭愤怒的说道。
余承志再次露出谄媚的笑脸,柔情地叫道:“师父,我是你徒儿啊。”
慕颜看着前一刻还无比坚毅的余承志瞬间变得娇滴滴像个伪娘,像是怕自己恶心到一样转过头去。
曹铭一脸黑线,他已经不知道怎么说这个余家大少爷了,他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长出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因为他怕他忍不住跳起来往这家伙脸上狠狠打上一拳。
吃完饭后,三人坐在公园长椅上,像是最后的告别,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一别再见就是在商场的厮杀里了。
余承志望着慕颜,眼睛里是青春的痴迷不悔,曾经的那个自己想要保护的女孩已为人妻,变得无比的强大,再也不需要人陪她过马路,陪她去篮球场,陪她去逛街了。六年过去,除了中途偷偷回来偷看过一次,自己从未出现在她的世界中,岁月无声中,他们越走越远,直到走到世界的对立面。
转身以前,还能再和你这样坐着聊聊天多好,余承志想到,我不恨你,也不怪你,希望你幸福。
慕颜的左手边是那个用尽力气得不到自己然后远走他国的余承志,右手边是自己怎么也守不住的曹铭,自己孤孤单单的坐在中间,彼时他们还风华正茂,游戏人间,此时她已嫁作人妻,开始人间游戏。
曹铭,如果可以选,能不能陪我到最后?
鼻子里不断传来的还是那个熟悉的气味,曹铭看着地上三人的影子,慕颜还像以前那样依偎在他的肩头。他低头想陪着她阅尽人间繁华与苍凉,但她有她的城堡,他有他的寒舍。
慕颜,下次吧,下辈子我一定陪你到最后。
慕颜用力抱了抱毫无防备的曹铭,然后起身,露出如花般的笑容,说道:“那我走了,不然他该着急了。”
余承志和曹铭站起来。
曹铭点了点头,余承志说道:“那好吧,我开车送你。”
“不用了,我家就前面的大楼里,我走过去,那我走了”说完转身走向那座高耸入云的繁星城,余承志落寞地说:“你去公园门口等我,我去停车场开车。”
三个人向着三个方向走去,灯光拉长的背影里,谁能看到那个女人早已泣不成声,眼泪将她的妆弄花了,好像狠狠撕掉了她的伪装,但是她知道,明天她又会是那坚不可摧的样子。
余承志越走越快,像是要奔跑起来,他知道,自己落后太多了,他要追回自己错过的那几年,才能重新和他们在一个台面上说话。
曹铭想要停下来,却发现自己办不到,走吧,走吧,他变得坚定起来。
河北开始下雪了。
无数人停下来看着飘落的雪花,欣赏起今年的第一场雪,巨大而嘈杂的人群中,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三个背道而驰人。
这一转身,再见就是人间游戏。
“真的开始下雪了”拉丁喃喃说道:“不知道拉拉是不是喜欢雪。”
此刻拉丁才体会了什么是真正的孤独。一个人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孤孤单单的等死,她不甘心啊。她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想去做,如今都已没有了机会。
时间,到底把答案给了谁?
时间,又对谁公平过?
母亲是个娼妓,每天流连于各种形形色色的男人之间,她从小就是在客厅听着那污秽不堪的声音长大,父亲半个手掌被人砍下,右脚脚筋被人挑断,他喝醉酒常常说是替自己兄弟挨的刀,可是她一点都不信,因为除了妈妈带回来的男人,家里从来没有来过别的人。
她不恨他们,一点都不。
母亲让她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爱情,父亲再闹,再酗酒,母亲也只是等他睡着然后收拾掉摔坏的一切,坐在她的床上,给她讲他们的故事,故事说了很多很多遍,拉丁几乎能把它背下来。
母亲的故事里父亲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真正男人,认识一帮子兄弟,整天在一起形影不离,可真正出事儿的时候一个个都吓尿了,只有她父亲站了出来,于是成了这样。
她曾经问过母亲后悔过吗?她母亲笑着说道,已经很好了,要不是这样我哪能管的住他,很好,很好,只是对不住你了。说完她母亲抱着她痛哭起来。
所以她羡慕这么一份爱情。
当她遇到他的那天,她就知道自己无药可救了,为了他她甘愿做一切,为他生孩子,不打扰他,让他安心,自己最大的心愿就是能陪着他一直到老。
可是他受不了这份爱情,将它当作折磨,宁可抛弃一切也不要去煎熬,她知道是自己逼走他的,但她不后悔。
若有什么后悔的事,那一定是差黄昏一声对不起;若有什么遗憾的事,那一定是没能看着拉拉长大。
白色的幕布缓缓落下
像是要为这个世界写下一个结局
故事的开始是遇见你
故事的结局是没能陪你到最后
满脸泪水的她抬起头想让漫天大雪冻结她的眼泪
蜷在角落的她想在他脑海里偷走一些回忆
奔跑的他想追回丢掉的时光
想停下的他无能为力
翻滚着的巨大人潮将所有痕迹擦去
谁踩碎了她的泪滴
谁扯断了她的时光
谁偷走了他的青春
谁将他的自负撕的粉碎
最后,还是没有到最后
若爱,请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