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妇人见许笙走远,也匆匆向远处一棵黄榕树走去,树下站着一个青壮汉子,手里抱着婴儿,肩上挂着包裹,他们是一家三口。
“娘子,恩公走了?”汉子问道。
小妇人点了点头,从汉子手中接过婴儿。
“多亏了恩公!”汉子叹了口气,“娘子,让你受委屈了!走吧,我们也赶紧离开,免得又被蔡源骏寻到。”他们还不知道,许笙已经杀了蔡源骏。
“受点委屈倒是无所谓,只是苦了恩公,从此他要亡命天涯了。妾身明明在县城中远远见到蔡源骏就折身回来了,却不料他还是追到了这里。”小妇人叹了一声,面露悲凉道。
……
小镇,此时已经闹翻了天。
蔡源骏的三名护卫看着眼前的尸体,怒火中烧,其中一名护卫四十来岁,腰间挂着宝剑,“噌”的一声抽出宝剑,便要砍了两名下人泄愤。
“大哥,住手!”一名三十多岁的护卫抓着大哥的手,阻拦道,“先问清楚事情来由!”
大哥恨恨一声插回宝剑,指着那两个下人怒声道:“还不快从实说来!”
两个下人战战兢兢,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和盘托出。
“老三,赶紧去把镇长叫来!”之前阻拦的护卫对另一个护卫道,“你俩仔细说说那凶手的样貌。”
两个下人将许笙的样貌描述出来,在一旁听着的两名护卫相视一眼,取出一张画像,画像上正是许笙,问道:“可是此人?”
“就是他!”两个下人异口同声道。
“好!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竟然一头撞到了我们手里,哈哈!”护卫老大拍着桌子道了声好,哈哈笑道,一扫蔡源骏死了之后的愤怒。
“镇长来了,大哥。”护卫老三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
“镇长,速速派遣人手搜捕此獠,顺便将一个妇人控制起来,我们要把她交给方大人发落。”护卫老二将许笙的画像递给镇长,又说了说小妇人的特征。
镇长唯唯诺诺地点头应是,与护卫老三一同去安排人手去了。
“大哥,我们赶紧去苍狼关关口,防止此獠狗急跳墙逃到赵州去。”护卫老二蓦然说道。
护卫老大闻言一惊,猛地站起,“走!”二人旋即出门,翻身跨马,快速出镇向北而去。
然,他们醒悟得有些晚了,苍狼关关口前,许笙牵着马儿正在排队过关。
许笙前方稀稀拉拉地排了三四个人,他的脸色虽有些苍白,思绪却并无纷乱,已经不像在小镇时的慌张。
毕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被他直接用拳头给打死,即使那是个恶人,也足够令他一段时间寝食难安。
已而,许笙牵马站在一张案几前,案几后大马金刀地坐着一个文士,后面站了两排军士。
文士提着毛笔,抬眼打量了一眼许笙,问道:“名讳何许?年岁几何?”
“许笙,今年十五。”许笙从怀中摸出两锭五两的银子,淡淡地回道。
文士见他对自己毫无敬意,不由面色一阴,放下手中毛笔,挥袖将银两扫到地上,站起来俯视着许笙,沉声道:“你要一百两!”
许笙闻言,顿时气怒道:“前面的都只要十两银子,凭什么要我一百两,简直莫名其妙!”
文士掸了掸衣袖,缓缓坐回椅子,戏谑道:“没有一百两,休想过关!”
许笙几步上前,扯着文士的衣襟,喝道:“狗官,找打!”
文士眼神一寒,左手抓住许笙的手一捏,后者手一疼登时松开了衣襟。文士再一拉一送,许笙蹬蹬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心中一跳,遇上了高手。
文士手一挥,身后的两名军士上前,将刀架在了许笙的脖子上,把他押到了案几前。
“简直不知所谓,你以为凭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天下无敌了?”文士探手在许笙脸上直接甩了两耳光,不屑说道。
许笙脸色涨得通红,感觉受到了莫大羞辱,一口唾沫直接啐在了文士的身上。
“混账,给本官砍了他!”文士勃然变色,大怒道。
“诶,邱大人何必与个黄毛小子生这么大的气,看在老夫的面上暂且饶他一回如何?”一道略微苍老的声音传来,只见刚刚要走出关口的老者又走了回来说道。老者六旬年纪,须发竟皆是黑色,虎背熊腰,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袍,不显迟暮之感。
邱姓文士转身瞧了眼走过来的老者,眼角抽了抽,左手向后一摆,拱手道:“曹员外的面子自是要给的!”两名军士撤了手中大刀,站立一旁。
“邱大人还是明事理的,呵呵。”曹员外背着双手,大刺刺地轻笑道,随即向许笙招了招手,“小家伙儿,过来。”
许笙瞅了瞅两人,默不作声,牵着马儿走向曹员外,躬身一拜。
曹员外自袖中取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随手放在案几上,而后转身向关口缓步走去,许笙紧跟其后。
邱姓文士收好银票,望着远去的二人,久久不语。此次若不是这曹员外,他必定不会饶过许笙,奈何曹员外的背景太强,他惹不起。
曹员外名为曹惊云,不仅是富甲一方的大米商,还是一个武学高手,其子曹泽涛更是当今的兵部左侍郎。因此苍州的大小官员无不卖他几分面子。
……
苍狼关,据险而建,是苍州通往赵州的官方通道。出了关口,沿着大道绕过一座山头向北行个十七八里,就到了赵州所设的御燕关。
两关之间的道路上,行人稀少。一个青年驾着载有十几袋大米的马车,曹惊云坐在一袋大米上,许笙骑马跟在一旁。
“小家伙儿,刚犯了事吧?”曹惊云坐靠一袋大米,端详了许笙半晌,忽地问道。
想着小妇人恩情的许笙闻言面上惊讶而过,默默看了眼曹惊云,摇头说道:“没有,我是去赵州办事。”
曹惊云好笑地盯着许笙,道:“小家伙儿,想在老夫面前说谎,你还太嫩了。你刚到苍狼关的时候,老夫就发现你一副惊魂甫定的模样,发丝凌乱,衣衫不整,裤脚沾泥,显然是慌里慌张逃到关口。况且,从苍狼关出来都快一刻钟了,你却并没有问老夫为什么救你,反而心事重重,神游天外。明眼人一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肯定是犯事了,而且是初犯。嘿嘿,老夫猜的是也不是?”
许笙听着曹惊云的话,面露愕然,看了眼自己的衣着,发现果然如此,随即听到曹惊云的推测之词,挠了挠头,略显尴尬地苦笑道:“原来我一身都是破绽,多谢前辈提醒!前辈猜的甚是,我确是犯了事,准备逃命到赵州。”
“说说,犯了什么事?”曹惊云略显好奇。
许笙斟酌言辞,除了蔡家是自己仇人这点没说外,将拳杀蔡源骏的经过都讲了出来。
听到许笙说他杀了蔡源骏时,连驾车的青年都很是惊讶地回头看了眼他,曹惊云也有些惊诧,再次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许笙,微微点头道:“小家伙儿,你也就十五六岁吧,倒是颇有胆色,竟敢杀蔡家的人,不畏权势,还有颗侠义之心,难得,难得。”
驾车的青年又回头看了眼许笙,心道:这小子竟甚得老爷欣赏,怕是要出人头地了。
“小兄弟,可否告知名讳?”曹惊云正色道,连对许笙的称呼都变了。
许笙怔了一下,留了个心眼,拱手道:“小可苏笙。”
“苏笙?咳,老夫在赵州的生意尚缺个帮手,你可愿来帮老夫做事?”曹惊云微微一愣,干咳一声,捋着山羊胡问道。青年暗道“果然”,对许笙颇为艳羡。
许笙此行来赵州主要是为了寻找仙缘,不想牵扯诸多杂事,遂回绝道:“小可多谢前辈垂青,按说晚辈这条命是前辈所救,前辈有所求,小可应当全力以赴才是。但小可在赵州有投奔之处,前辈的好意却是要厚颜拒绝了。”
本是信心满满的曹惊云,捋须的手一顿,还以为听岔了,看向回过头的青年,见后者一副瞠目的样子,原来自己真没听岔,沉思道:“苏笙,老夫虽不是什么大商人,但生意也遍布青苍二州,赵州的生意对你来说可也是不小了!”
“前辈会错意了,并非小可瞧不上这边的生意,实在是家中长辈叮嘱过小可,到了赵州一定要去拜访他们。”许笙见马车停下,便扯着缰绳停下,觉察到曹惊云的不快,也只能硬着头皮回道。
“罢了,若是在那边过得不如意,记得来老夫的曹氏米庄。”曹惊云真的挺欣赏眼前的年轻人,心中虽感不悦,面上未露丝毫,还从袖中取出一枚刻有曹字的黑木牌,丢给许笙,“米庄里的伙计都识得此物,到时候可以到任意一家分店联系老夫。”
许笙心里十分感动,除了自己最亲近的人外,还从未有人对自己这般好,当即跳下马儿,朝曹惊云深深一拜:“前辈之恩,小可永世不忘!”
曹惊云坦然受这一拜,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嘛,一张老脸上微露笑意,随即挥袖道:“曹五,走吧。”
青年应是,挥舞马鞭,驾着马车再次出发,许笙翻身上马,紧随而去。
半个时辰后,三人出现在巍峨的御燕关前。御燕关建在两座山峰的峡谷间,仿佛连接两峰的长桥,易守难攻。关口两侧站着十位军士,当前两位立枪拦在路中。
一把华伞撑开立在关口前,一张文案摆在伞下,一个宽袍大袖的华服中年人坐在文案后面,两侧各有一个丫鬟伺候。
一车一骑缓缓接近,曹惊云跳下马车,步行上前,许笙牵马、青年驾车随后。
“哈哈,赵老弟,想不到今日是你当值。”曹惊云远远就大笑着拱手说道。
“哟,曹老哥,可是有些日子没见过了。晚些时候,小弟在长春楼摆一桌,老哥可要赏脸,咱们好好喝一杯。”文案后的中年人闻言站起身也是满脸堆欢地拱手道。
“一定一定。”曹惊云满口答应,向青年曹五瞥了眼。后者会意,跳下马车,取下腰间的钱袋,递给一个丫鬟。
丫鬟接过钱袋,稍稍打开个口子,只见里面金光耀眼,只怕不下百两金子,连忙系紧钱袋,向华服中年人点点头。
“哈哈,说好了啊,曹老哥。”华服中年见丫鬟点头,笑容更显真切,向拦路的两位军士摆了摆手。
“赵老弟放心,老哥我先告辞了。”曹惊云笑着告辞,翻身跳上马车,曹五驾车在前,许笙骑马跟随。三人穿过关口的城洞,但见一条康庄大道始于御燕关,蜿蜒如长龙直通峡谷之外,两侧山清水秀,景致优美。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