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州府,苏府宅院。
“小姐,小姐,外面……”丫鬟巧儿气喘吁吁地跑到花园小亭。
“巧儿别急,慢慢说来。”坐在亭中的少女放下书卷,抬起头缓缓说道。
只见此女约莫二九年华,头上绾个飞仙髻,螓首蛾眉,眼若桃花,目含秋水;琼鼻玲珑,朱唇圆润,贝齿如编;肤若凝脂,气若幽兰,当可谓沉鱼落雁之容!
“巧儿,可是王家的那位浪荡公子又差人来寻我?”少女琼鼻微皱,站起身来问道。此时方见她内里穿着青色长裙,裙上用娟纱金丝绣有翩翩蝴蝶,外罩一件软毛织锦花袄,身姿曼妙。
这位曼妙女子身在苏府,又被丫鬟称为“小姐”,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便是当今津州知府的独女——苏情。
“小姐,这次你可猜错了!”巧儿掩嘴笑道。
“那莫不是李家的二少爷?”苏情又问道。
“也不是。”巧儿仍是摇头。
“好巧儿,快说是谁。”苏情捏着巧儿的脸笑道。
“嘻嘻,小姐,我说我说!”巧儿求饶道,“方才柳管事找到我,说府外有人找小姐。巧儿就去瞧了眼,问他姓名时,他只说是小姐五年前的故人,于是巧儿才跑来给小姐传信。”
“五年前的故人?”苏情呢喃了一句,拉着巧儿的手,问道:“那人是男是女,多大年纪?”
“是个公子,长得黑黑的,差不多十五六岁吧。”巧儿形容道。
“十五六岁?五年前的故人,如果是许笙的话,现在算来正是这个年纪,莫不成真是他?几年音信全无,怎会突然出现呢?”苏情自语道。
“小姐,那是否要唤他进来?”巧儿问道。
“嗯,巧儿你去唤他,且看看这位‘故人’是谁!”苏情的眼神有疑惑,却也有一丝期待。
“婢子去去就回。”
……
“小姐,人带过来了。”巧儿走到苏情身边说道。
苏情闻言转身,但见小亭外站着一位肤色古铜的少年。少年长身而立,精神耿耿,身着市井常见的青布长衫。他的五官清秀中带着刚毅,浓眉大眼之中透露出一股野性。
这位少年自然就是许笙了。在苏情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着身前的靓丽少女。虽五年不见,再见时他仍莫名的感到心安。
不同于他在五年间的诸多变化,眼前的少女只是较之五年前显得更为漂亮,逐渐展现出了她的倾世芳华。
“苏姐姐,我们又见面了!”因此许笙在惊艳后,激动说道。
“你是许笙?”苏情本被许笙看得有些不自在,毕竟以她的身份,敢这般直勾勾盯着她瞧来瞧去的人确实无几,此时听见许笙所言,顿时美眸一凝,说道。
“嗯,是我。”许笙挠头道,心知自己变化挺大。
“那你可有证据?”苏情追问道,心想“却是不能轻信于他”。
“没有,不过,几年前的一切我都铭记着……”许笙缓缓地讲述起五年前发生的一幕幕。
“真的是你!不曾想五年间,你的变化如此之大!”苏情此时确信无疑,如果不是当事者,断不会清楚这所有事情。
“我的变化是挺大的,苏姐姐倒是越发漂亮了。”许笙微微一笑,摸了摸鼻子说道,毕竟这几年没怎么在外面走过,说话直来直去,想到什么就说了出来。
“你这小子,倒是学会拍马屁了。”苏情乐得双眼如月牙般,笑骂了一句,又问道:“对了,这五年你藏身何处?期间我们多番寻找都没找到。”
“说起来,当时被抓走后,醒来时是在一处庭院中,没多久便来了许多官差……”许笙回忆道,说着,两人慢慢坐在了亭中的石凳上,巧儿站在苏情的身后好奇地听着许笙的故事。
“后来在山中被一个高人所救,之后便跟着他学艺,直到现在。”许笙讲到白涯时,不知为何,将野人山脉中的事情隐瞒了下来。
“幸好有个高人,不然,你的境遇当真难以言明。”苏情感慨道。
“是啊,多亏了白先生。对了,说了这么久,忘了问姐姐,我爷爷找到了吗?”许笙一拍脑袋,突然问道。
“许笙,许老他……,唉!”苏情有些不忍开口。
“我爷爷他怎么了?”许笙闻言,心有所感,嘴唇颤抖地问道。
“他已经故去了。”苏情偏过头去,轻声言道。
“爷爷他…他真的已经……”许笙面容呆滞地呢喃着,脑海里有关爷爷的记忆慢慢浮现,虽然自己曾经想过,却仍旧忍不住眼泛泪光。
“逝者已矣!”苏情走过去安慰地拍了拍许笙后背。
“苏姐姐,你能详细说说吗?”许笙回过神,声音低沉道。
“详细经过我不甚清楚,只知道许老是在苍州许府去世的。我们去找我爹爹问问,他应该知晓详情。”苏情说道。
“好,我们这就去!”许笙点头道。
“我爹爹当年寻了你们爷孙二人许久,我想他见到你应该会很高兴的。”苏情闻言说道。
……
“爹爹,他就是当年我和薛叔在青寒山救的那个孩子——许笙。”苏情指着许笙向危坐在书案后面的苏谦说道。
苏谦打量着许笙,心中虽喜,却不动声色。
“许笙,见着本府为何不跪?”苏谦准备先将他拿下,再仔细地盘问当年大皇子寻找的宝物所在,如此方可立一大功。
“见过知府大人!”许笙眉头一挑,扫了眼危坐着的苏谦,起身微微一拜。
“大胆!来人,与本府拿下这厮!”苏谦见许笙不跪,心生不悦地喝道,心想正好治其一个不敬之罪。
门外即刻走进两个衙差,上前就要将许笙擒住。许笙自然不愿束手就擒,摆开了架势,便要与这两个衙差动手。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慢着!”苏情娇声一喝,走上前去拦在许笙面前,说道:“爹爹,您这是为何?”
“情儿,速速让开,此人对为父不敬,你缘何袒护他?”苏谦皱眉不喜地说道。
“你们二人先下去。”苏情对两个衙差摆手说道,二人看向苏谦,后者看了眼苏情后微微颔首,二人当即退下。
“许笙,你稍坐,我去与爹爹说明情况。”苏情对许笙轻声说道,见后者点头,她便上前拉着苏谦转到屏风后面商议去了。
……
“爹爹,方才是为哪般,要在一个孩子面前耍威风?”苏情不满地说道。
“为父哪里是在耍威风,只是这个小子很不一般啊!”苏谦好笑地说道,想他堂堂一州知府,何须在一个普通的孩子面前耍威风。
“哪里又不一般?”苏情气道。
“当年这许氏爷孙被追杀,就是因为一样宝物,而今许元庆已过世,宝物的下落可就他一人知晓了。为父适才是想拿下他,盘问那宝物的所在。”苏谦说道。
“爹爹,您贵为一州知府,竟还会贪图人家的宝贝?”苏情愤愤道。
“若是普通的宝物,哪怕再珍贵,为父也断不会如此。可此物事关皇位之争,为父只有将脸面抛之脑后了!”苏谦有些惭愧地说道。
“事关皇位之争?到底是何宝物,竟如此重要!”苏情吃惊地问道。
“此物是什么,为父也不甚了解,但唯恐被大皇子所得,那我苏家就危在旦夕了,因而才出此下策,唉!”苏谦忧声道。
“原来如此。但爹爹您可知道许笙他生世凄苦,如今更是孤苦伶仃!他可是女儿认作的弟弟,您这样做,未免太令女儿寒心了!”苏情黛眉微皱,生气地说道。
“什么?你认他做了弟弟,什么时候的事?”苏谦目瞪口呆,以手扶额,顿觉晕眩,身子直接坐在了椅子上。
“薛叔没说过吗?女儿当初见他孤苦无依,心生怜悯,便在刘县令的府上将他认作了弟弟。”苏情偷偷瞧着苏谦,有些心虚地细声说道。
苏谦无语望天,想他堂堂知府的女儿竟然有个平民弟弟,这叫什么事?
“罢了罢了,为父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你带他过来找为父,是什么事?”苏谦手捋颔下胡须,尽量平静问道。
“呃,许笙想向爹爹打听他爷爷是怎么去世的。”苏情偷瞄了一眼父亲的神色,松了口气回道。
苏谦闻言,略微一怔,瞥了眼自己的女儿,计上心来,想到:如此一来,倒是不好逼迫,不如直接让他带我们去。随后父女俩一同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情儿,你既与贤侄是姐弟,为何不早说?反而让本府平白做了回恶人。”苏谦做出佯怒之态,指着苏情抱怨道。
“爹爹所言甚是,女儿有错。”苏情不懂苏谦为何当着许笙又说此事,当着他的面又不好拂了父亲的面子,只得裣衽一礼,认错道。
许笙瞪大双眼,瞧着父女二人,也是不明不白,不过看向苏情的目光有着歉意。
“哈哈,方才本府只是与贤侄开个玩笑,而贤侄不畏强权,果真是少年英杰。”苏谦瞥到许笙的眼神,心里一定,轻笑地对许笙说道。
“大人谬赞了!”许笙抱拳,不好意思地道。
“贤侄的来意我已知晓,但此事事关重大,不知贤侄是否能守口如瓶?”苏谦盯着许笙问道,常年位居上位的无形官威给人带来莫名的压力。
“大人放心,我自会守口如瓶!”许笙点头道,苏谦的威势却对他没多少影响。他在深山中与百兽争杀数年,见着老虎都不见得会怕。
“好,此事要从当今圣上说起……”苏谦点了点头,慢慢说道,将皇权之争、大皇子又如何派人寻找到许元庆索要宝物、而后几人尽皆死在当初的苍州许府之事告知了许笙。
……
翌日,城门口。
苏谦父女俩为许笙和薛显送行。
“此行去青州,一定要保护好贤侄的安全!”苏谦对薛显郑重道,话语间,二人眼神交汇,却是不知二人之间有何秘密。
“是!”薛显点头道。
“许笙,路上小心,若是有空,不妨回来看看姐姐。”苏情红唇轻启,说道。
“姐姐放心!容我报仇之后再回来报答姐姐!”许笙向苏情颔首道。
“驾!”“驾!”
两匹马一路向北,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