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将天际最后一抹光亮吞噬。
吴渊坐在帐外篝火旁微微出神,她想起了震彻山谷,群均凄历的牛角号声,想起了长剑与弯刀的铿锵飞舞,想起了那直使山河颤抖的喊杀声。熊烈的战火,滚动着的浓烟,充斥口鼻的血腥味,如浪潮般侵蚀着她。
“帝姬在想什么?”男子独特的嗓音从身旁响起。
“长言。”吴渊恍然醒神,看向身侧的男子。斜飞的英挺剑眉,硬朗的轮廓,眼中散发的气势,是在战场上拼杀,将敌人生命踩在脚下的凌厉。
史长言长刀出鞘,刀身泛着冷冽寒光,他正用白布一点点擦拭刀身,神色冷傲孤清。
吴渊突然意识到,他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郎了。
如今的他,是手握生死,杀伐果断,踏着敌人的血骨而活的将军。
“刀剑无眼,还望帝姬珍重。”
“刀剑无眼,人心更是难测,于我而言,又有何处是安逸之地呢?”吴渊望着无边的夜色,自嘲的笑了笑。
“吴国自开朝到如今,也有几百个年头了,各世族之间的关联,如同一张细而密的巨网,织成这网的线,似有似无,当你想伸手去触摸时,似不存在。可当你举起利剑,想一剑破网,却发现这线,非一朝一夕可斩断。”史长言顿了顿“帝姬聪慧如此,天下无双,当莫心急。”
“长言说的这些,我又如何不知。”吴渊微叹“可是时间,真的不多了。”
史长言抿了抿唇,神色晦涩难懂。
我不止知道你在朝中处境愈发艰难,更知道你..
虽他时常身处疆场,可心中总是挂念着她的,他暗自派人关注吴渊的消息,并每月来信汇报。每每当他收到来自上京的信,信中总会提到帝姬今日是否安乐,为何安乐时,一个熟悉的名字深深的刺痛着他。
可他无可奈何,只能时常对月饮酒自醉,恍然间还能看见她眉眼。
若赵琅初真能带给他幸福,他又有何遗憾?
“鹰烈国的使者明日就要入帐了。”史长言恨恨的说,拳头慢慢握紧。
自鹰烈国占领鎏城,每日斩杀一名幼童,将人头用布袋丢往城下,到如今已有了十日。吴国军队不是没反抗过,可几场仗下来,吴国虽有小胜,但长期的拉锯战,鹰烈国是愈战愈勇,吴军士气却愈发低糜。
朝中传来消息,多数大臣主张求和,要求停战,休养生息。
连续几年的战争,已消耗了吴国太多的国力,百姓苦不堪言。
吴渊心中也深知,再战下去,只会有更多的人的白白丧命,但事关国土,岂能让步!
可吴国早已失去血性,只剩下一群贪生怕死的无耻之徒!平日里联手欺压百姓的是他们,如今口中句句不离百姓生活国家安危的,依旧是他们!这一切皆是他们为保全自己利益的借口!
“人为刀俎,吴为鱼肉,即使我有千万的不愿,如今我们也只能求和。”
吴渊抬眼看向吴珏的帐篷,早早便吹熄烛灯入睡,在周遭亮起灯火的帐篷中格外打眼,她心下叹了口气。
而早早熄灯的吴珏帐中,他却并未入睡。
左相派来的人,正与他低声交谈着。
吴珏端坐于床榻上,听着跪着地上的密使汇报着明日计划的详细。
之前他虽有犹豫,虽有心软,但这么多年的积怨,早将他的理智吞噬。
他渐渐的感到异常的兴奋,他终于可以摆脱这个掌控着他人生的女人了吗?这吴国的江山,真的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