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风涯一惊,往里头一望,只见营中大部分军帐都已经起火燃烧,大夏人分成数个部分冲击各个出口,哪里还有一个平凉骑兵的踪影啊。再仔细一看,大夏人虽然正在奋力突围,但却见不到一个带队武官组织,傲风涯想了一下,命令道:“通知西面营门的部队,放开一个口子,让他们出去,我们这边再给他们一些压力,逼他们从北面突围。”说完心想道:“李肃然,为了救你,我不得不兵行险招了。”
“放箭!”傲风涯一声令下,密集的箭雨扑向营中,大批集中在东面的大夏人纷纷中箭。本来大夏人以为来突袭的就只有李肃然的那一小队人马,没想到傲风涯带重兵从玉门关内杀了出来,这下从兵力人数上被逆转,心理上也起了很大的变化,变的更加混乱和惊慌。这时候只见西面营门的大魏骑兵故意松解,让出一条路来,所有大夏人全都掉头涌向西面。
李肃然的部下担心地问道:“傲将军,这样会不会误伤到李统领啊!”
傲风涯心里也没底,但目前只能这样做才能找到李肃然。“我只放两拨箭,就看李肃然的命大不大了......”
李肃然和维玛塔克托就躲在北面一个军帐之中,忽然听见大批的大夏人都往他们这边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但维玛塔克托不想放弃被救得机会,翻身滚出军帐,用大夏语喊救命,李肃然急忙追出来,这时大夏人已经发现了这边的动静,本来还想溃逃的他们一见主将还在,全都围了上来,李肃然一看不妙,一只手挟持住维玛塔克托,另一只手持剑指着周围的大夏人。
大夏人一看李肃然虽然肩部中箭,但挟持了自己的主将让他们也无所适从。维玛塔克托见状,用大夏语喊了一句李肃然听不懂的话,周围的大夏士兵开始有些犹豫,维玛塔克托又高声重复了一边,大夏兵们立刻开始变得蠢蠢欲动。李肃然心想不好,这维玛塔克托肯定是下了格杀令。
既然如此,看来想将维玛塔克托活着带回去的希望不大了,这边围了至少上百大夏兵,要是一窝蜂冲上来,他们两个都活不成,倒不如放下包袱,主动出击,拼死一战,能杀几个是几个吧。于是,李肃然贴近维玛塔克托的耳朵,低声说道:“别怪我......是你自己不听话的!”说完,脚底一踢,踢在维玛塔克托的膝盖内侧,维玛塔克托身子一歪,跪倒在地。李肃然将止武剑高举过头顶,手起剑落,维玛塔克托的头颅滚落到地上,断颈处一股鲜血喷涌而出
周围的大夏兵们刚刚还想蠢蠢欲动地上前抢人,没想到眼前这中原人破釜沉舟,当着上百大夏人的面,处决了他们的主将,惊得他们目瞪口呆。李肃然砍了维玛塔克托之后,心里忽然变得轻松,突袭大夏先锋部队的预期效果和目的都完成了,即使现在自己死在这里,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他缓缓地抬起手臂,剑锋扫视着眼前这无数惊恐万分的大夏人。
只听他一声大喝,提剑冲向人群,左劈右砍,大夏人被他的主动攻击从惊愕中打醒,开始朝李肃然反击,无奈李肃然已经是杀红了眼,而且是置生死而不顾。但即便是这样,李肃然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体力也渐渐不支。
就在越来越多的大夏兵扑向李肃然之时,只听得风中传来呼啸声,又是一阵箭雨袭来,由于围着李肃然的大夏兵过于密集,这一波箭雨几乎没一箭放空,瞬间倒下去一大片人。剩下的人一看,大势已去,主将都死了,大魏援军也源源不断地压上来,再晚走一步,恐怕就要葬身在此了,于是只得放弃围剿李肃然,纷纷四散开来,丢盔弃甲,朝大营西门落荒而逃。
原来刚才傲风涯在营外见北门这边已经放开,敌军却迟迟不出,反而拥堵在一起,心中猜到会不会是困住了李肃然,于是赌上一把,命令身后的弓箭营朝着人群方向放第二波箭,紧接着带兵冲入大营,杀向北门。
不一会儿功夫,便看见一个血人儿痴痴地站在一处空地中间,喘着粗气,手持着一把长剑杵在地面,坚强地站着,看见傲风涯,艰难地笑着说道:“傲统领,我是不是像将军一样威风......”
傲风涯赶紧跳下马,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快要支持不住的李肃然,忽然看见李肃然身后那个跪着的无头尸体。
李肃然半睁着眼睛,笑着道:“那是他们的主将,本来想给你一个活的,嘿嘿......”
这时身后跑上来一个骑兵校尉,向傲风涯说道:“傲将军,我部俘获大夏军三百五十八名,其中千夫长一名,百夫长两名,共歼敌一千九百二十一名,其中千夫长一名,百夫长五名,我们已经找到中军帐,帐中有一个先锋副将,两个千夫长,四个百夫长全部死亡,先锋主将不知所踪......”
傲风涯指了指李肃然身后,那骑兵校尉反应灵敏,改口道:“主将已斩杀!”
话音刚落,士兵们发出胜利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傲风涯召来两名侍从,扶李肃然骑上自己的马,自己亲自牵着缰绳,从人群中慢慢走过,他要让大家都看清楚李肃然,这个建下奇功的年轻人,以自己如此微弱的兵力重创数倍于自己的敌军先锋,击杀敌军将领数名。
走到营门外,傲风涯下令道:“所有部队朝西面追击,与阳关的部队一道,夹击敌军,务必全部歼灭,然后迅速回撤,准备守关!”
“是!”众将士已经被这一场意料之外的胜利激发起了无限斗志,各部统领和校尉们纷纷重整部队,朝西面进发。
一回到玉门关,傲风涯便召最好的军医给李肃然疗伤,没过多久,探子回报,阳关军和玉门关军已经在西面八十里处,围歼了剩余的大夏先锋残部,玉门关北面的陇州城守将也趁势出击,消灭了屯兵北翼的大夏骑兵队,傲风涯立刻下令,将捷报通知附近各州各城和正在赶来的各路援军。
段义在平凉城第一个接到通报,大喜过望,忙派出八百里快骑回报兖州兵马总司,无奈战局未定,自己想去玉门关探望李肃然,又怕军情有变,只好在心里默默地祝愿李肃然吉人自有天相。花照水也是坐立不安,段义都没敢把李肃然受重伤的事告诉她,如果让她知道了,这丫头肯定会连夜赶往玉门关。
傲霜枝此时正在统领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两关一带的警情尚未解除,大哥和李肃然究竟如何也不清楚。霍安良和秦关月也在为单无双担心不已,彻夜不眠,涣兮若在李泠容身边跟前跟后,希望前方一有消息,她们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第二天拂晓,天边微微发亮,平凉城派出的快骑已到统领府外。信使一下马,便直奔统领府内,向傲霜枝报告。
“傲大人,卑职奉段校尉之命,特来向大人通报前方军情。”
“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傲霜枝紧张地问道,这信使马不停蹄连夜赶来,想必是有重大变故,但是到底会是什么情况,傲霜枝想也不敢想。
“禀傲大人,平凉兵马代统领李肃然昨天夜里出其不意,连续突袭了敌军的南翼骑兵和敌军大本营,歼灭敌军两千余人,俘虏三百余人,并亲自活捉十夫长一人,击杀敌军各级将领包括大夏先锋主将和副将在内共一十八人,两关守将傲风涯将军接应及时,将企图逃窜的敌军全数歼灭,敌军的北翼骑兵也被陇州守军围剿击杀,此一战,敌军先锋部队一万人已几乎全军覆没,我军伤亡不过三千,是大捷!”
“大好了!”傲霜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
“我军大捷!”
傲霜枝激动得差点喊出声来,霍安良倒不关心战况如何,只想着李肃然有没有事,忙问:“那我兄弟呢??”
信使一愣,他又不知道这霍安良说的兄弟是谁,傲霜枝问道:“那李肃然呢?”
信使犹豫了一下,脸上没有刚才那样的兴奋表情,低声说道:“李统领......重伤.......现在正在玉门关傲将军处......”
霍安良一听,顿时跌坐在凳子上,不想去相信这个事实,只是喃喃地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傲霜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原本她也只是拍李肃然跟着段义去办件小事,没想到途中军情突变,没想到李肃然居然成了平凉兵马代统领,更没想到他第一次领兵,就打了一场即使她大哥傲风涯也不敢打的硬仗。
信使又道:“傲大人莫急,其实李统领已是福大命大,跟随他前去突袭大夏先锋的三百多个骑兵,最后活着的不到五十,而且李统领还只身一人被数百敌军围困,尚且斩杀了敌军主将,相信李统领是上天派来帮助我们抵御大夏人的福将,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李肃然和霍安良二人是机缘巧合来到这个地方的,又是机缘巧合进了她的探子营,还立下如此奇功一件,若不是命中注定的,又能作何解释呢?
秦关月忙跑着回房,拿来上次那些还未用完的疗伤圣药,交给信使,道:“伤情紧急,还望大哥能再跑一趟,替我们将这些药品送去给李公子,辛苦了。”
信使连夜赶来报信虽然已是疲惫,但他没有退却,高兴地说道:“能为李统领献一点微薄之力是卑职的荣幸,辛苦一点又何妨。”说完,拿上药品,转身出府。
傲霜枝到现在还没从惊喜中回神,她怎么也不敢想象,几百人死磕几千人,这种战况该是多么的惨烈。霍安良还在一边像个女人一样抽泣,涣兮若道:“好啦,别哭啦,等李大哥伤好了,皇上一定会封他当个大将军。”
李肃然此时躺在傲风涯的床上,眼睛微睁,呼吸平静,并没有展现出胜利之后的兴奋。傲风涯指派的军医上前查验了一番,回道:“傲大人请放心,李统领身上虽有多处外伤,但幸好没有深至筋骨腑脏,这是命大啊!”
傲风涯一听,自然非常高兴,若是只为这一场胜仗,就要牺牲一个将才,那也是得不偿失的,何况李肃然,就已经有大将之风,有勇有谋,一战成名,日后定是朝廷栋梁。
天亮后,傲霜枝便进宫面见皇上,将捷报呈上。慕容铎阅毕,大喜道:“好,太好了,真是长我军威啊,对了,这个李肃然究竟怎么样了?”
“皇上放心,李肃然现在玉门关我大哥那里养伤,据称,伤势虽重,但无性命之忧。”
“好,要派最好的军医,务必一定要让李肃然的伤势复原,朕可不想失去这样一个人才!”
“是!微臣自会安排......对了,微臣还有一事想向皇上禀告......”
慕容铎这时正高兴着,傲霜枝现在不管说什么,他都会听。
“爱卿有话不妨直言。”
“回皇上,大夏先锋部队既已全部歼灭,其主力已经停止朝我边境行军,在两关西面五百里处原地驻扎,估计他们的主帅对此突如其来的重创要重新调整战略,另外,我大哥在围剿敌军残余之时,下令全部消灭,所获俘虏随后也被坑杀,目的就是为了打击敌军的士气,杀一儆百,微臣以为,大夏大军此时停止行军,不排除会放弃继续进攻而打道回府的可能。”傲霜枝嘴上那么说,其实心里已经断定大夏大军是不会来了,本来就是长途奔袭,人马劳顿,没想到首次交锋又以优势形势下全军覆没而告终,而我军的损失不过他们的三分之一,此时对方主帅的心中已经对战局的掌控失去的方向,不出三日,其国内也会得到消息,军心势必会引起动摇,这时候只要有一人提出讲和,他们的皇帝必定会借台阶让步。
慕容铎大喜道:“果真如爱卿所言的话,那不就等于已经解除了这次外患?”
傲霜枝又道:“话虽如此,但微臣也不敢保证高枕无忧,眼下我们应该趁机加快调兵,等所有人马均部署到位后,即使大夏大军再来,我们也能防范有余。”
慕容铎点点头,道:“好,传朕口谕,命令各州各地所有兵马加紧行军,粮草辎重全数运上去,待我大军集结完毕之后,大夏来犯之敌若还不撤退,便命兵马中郎将傲风涯,统领全军,出关攻击大夏军!”
“是皇上!
李肃然睡了一天就醒了,醒来后一见到傲风涯,就傻傻一笑,道:“嘿嘿,傲统领,给你添麻烦了。”
傲风涯笑着说:“李兄弟,别说这话,你没有给我添麻烦,你是帮我,不,是帮朝廷解决了大麻烦。”
李肃然道:“我可没想帮朝廷解决什么麻烦,只是我一带兵上阵,我脑子里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无数个想法,而且知道这些想法肯定能成功。”
“那不奇怪,你就是老天爷派来守护我们大魏的神将。”
“呵呵,傲统领说笑了,哪有神将会被砍成这个样子的......”
“对了,我看见你奋勇杀敌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哦?谁啊?”李肃然好奇地问道。
“那个人叫秦北还。”
“秦北还!”李肃然心想,这不是秦关月的父亲吗?
“没错,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傲风涯顿了顿,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天上的云彩,想起了当年的他也是想这样看着头顶的云彩,只不过那是在被掳回蛮族营地的路上......
那一年傲风涯的家乡遭遇一支西域蛮族的洗劫,村子里的成年人全都被杀死了,但是掳走了所有的孩童,他和妹妹霜枝便在其中,从此后他兄妹俩就成了蛮族人的奴隶,每天起早摸黑,给人家养马,洗盔甲,烧水做饭,蛮族人稍不如意便棍棒伺候,常常打得傲风涯浑身淤青。
有一天,傲风涯半夜起来喂马忽然听见马厩附近有几个黑影,他以为是偷马的,刚想喊叫,自己的嘴便被一只大手捂住,还有一柄明晃晃的大刀架在脖子上,他害怕极了,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没想到那人只是将他拖到一边,然后轻声说道:“别出声,我们是大魏人。”
傲风涯惊恐地看着那人,果然是跟他生的一样眼睛和毛发的大魏人。
那人说道:“这大营中有多少像你这样的孩子?”
傲风涯道:“二......二十几个。”
“那你知道他们被困在哪儿吗?”
傲风涯点点头。然后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帐篷,又指了指另一个帐篷。
“好,你听我说,带我去救他们,我们会将你们都带回大魏。”
于是傲风涯引着他们来到蛮族人囚禁中土孩子的帐外,那人一挥手,附近又窜出来几个大魏士兵,割破帐幕。傲风涯爬进去,一个一个叫醒同伴,将他们放出去,只剩下他和她妹妹还没出去时,突然外面鼓声大作,蛮族人发现有人闯入,纷纷从营中出来迎战,顿时砍杀声不绝于耳,傲风涯和妹妹相拥着躲在帐内,只见有血不停地溅在帐幕上,惨叫声还有孩子的哭声。突然一人从外面摔了进来,满脸是血,傲风涯一看,就是刚才那个跟他说话的大魏人,只见那大魏人痛苦地躺在帐边上,手上握着的刀掉落在傲风涯脚下,这时,几个蛮族人朝这边冲过来,那人朝傲风涯看了一眼,抬手一拽,将破损的帐幕一角拽落,遮住了傲风涯和他妹妹。隔着幕布,傲风涯看见,那些蛮族人拿着刀叉,像捅干草堆一样在那人身上捅着,那人始终不吭一声。傲风涯愤怒之下,松开妹妹的手,捡起脚边的刀,撩开幕布,瞪着那几个蛮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