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李肃然等人已经在兖州呆了数月。傲风涯将他们安顿在武安殿附近的一座风景优美的山麓中,而且这个山麓还有一个跟它的景色一样优美的名字——繁花麓。傲风涯平日里公务繁忙,也没有时间过来看他们,李肃然只好暂且住着,过几天太平日子。倒是霍安良不闲着,趁这机会要涣兮若教他武功。
原本李肃然以为霍安良只是说说,就算练了,也是三分钟热度,没想到霍安良还真上心了,在涣兮若的悉心指导下,竟也小有所成。秦关月也觉得有必要教李肃然几招傍身,有备无患,没想到李肃然竟是个习武之才,秦关月只是稍微指点了几下,李肃然就进步神速。
“慢慢呼吸,与微风的步调保持一致……忘却阳光,忘却花香,忘却大地……更别去在意手中的剑,只需轻轻地握住剑柄,直至感觉不到它……”
霍安良手持长剑,伫立在繁花麓上,双眼合闭,心中默念着涣兮若教他的口诀,山坡上的微风时而卷着碎花向他袭来,而他亦不为之所动。
“不行,做不到了,再这样下去的话,会睡过去的,糟了,兮若这时候还不知道躲在哪里盯着我呢。”
于是霍安良运功提气,将剑舞成一团剑花,围绕于周身。日出当空阳光洒落下来,剑花折射出光影,笼罩在霍安良身上,不见丝毫破绽。
一套剑招使完,霍安良运气于剑,向十步开外的一块大青石力劈而去,只见一道寒光脱离剑身,横空飞向那巨石,一声沉闷的冲击声之后,在青石上留下一道斩痕。
霍安良看着那石头上的斩痕,喘着气,将剑慢慢收回剑鞘,自觉的大功告成,得意地正准备返身回去。刚一转身,就看见涣兮若一脸严肃,站在不远处望着自己。
“兮若!”
“安良,记不记得我是怎么教你的?”
“记……记得,不要在意任何事物,也不为任何事物所困扰,不过这很难啊!”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是难了点,可是你要努力去做啊。”
“我试过啦,如果真的什么都不在意,就会想睡觉。”
“哎…..你做的正好跟我教你的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你被眼前的事物所困扰,才会使你萌生睡意,假如要你在这环境中与人对敌,再想打败你的敌手面前,你还能睡得着吗?”
涣兮若接着说道:“安良,其实我教你的不光是掌控剑气,而是希望你能领会剑意,仅仅能发出剑气,击中一块不会动的石头不足为奇,只有领悟了剑意,才能驾驭剑气,与反应迅速,身手灵活的高手对敌。”
“可是兮若,我倒觉得,要那么辛苦去领悟剑意什么的,还不如拥有一把神兵利器,比如我这把聆心剑,出鞘就已经剑气四射,十步之外都能削铁如泥。”
“哎……亏你还想当一代天骄,你见过哪位高人是单凭一把兵器就能造就功名的?”
“也对哦……那好吧,让我再领悟领悟……”说罢,霍安良只好继续挥剑练习。
正练着,忽然听见山麓下传来一个悦耳的女声。
“二霍!家里来了两个人……啊,涣姑娘也在啊。”
霍安良和涣兮若朝那边看去,原来是秦关月秦姑娘。听说家里来了人,涣兮若眉头一锁,心想,他们住在这繁花麓已经好几个月了,除了傲风涯,谁也不知道他们在这儿,那还会是谁呢?
涣兮若对霍安良说道:“你先练着,我跟秦姑娘去看看。”说着,拉上秦关月飞奔回屋。
霍安良朝着家的方向望去,只见院中停着两匹黑色的骏马,但只有一匹马上坐着人,相比还有一人已经让李肃然让进屋里去了吧。剩下那个骑马的,穿着寻常的布衣,戴着大大的斗笠,背上背着一件用黑布包裹的长物。由于距离太远,霍安良也看不出那是什么。但他能感觉到,那人的目光也正望向他这边,虽然对方的眼睛深藏在斗笠的阴影之下,霍安良仍然能感觉到那目光散发出的冰冷寒意,与这大好的阳光格格不入。
过了没多久,屋里的人走了出来,李肃然和涣兮若他们将来人送出门口,目送二人拍马而去。霍安良赶紧假装练功,免得被涣兮若发现他偷懒,又要挨骂了。
练至日落西山,涣兮若上来喊霍安良回屋用饭,两人便一同下山。用罢晚饭,涣兮若收拾着桌上的碗筷,秦关月把李肃然叫到院子里。
“肃然,我前些日子教你的那几招,你可有温习?”
“嗯,记住了,只是还需一些时日去领会。”
“嗯好,去拿你的剑,我再指点你一下。”
李肃然应声,回屋取剑,站在院中,耍了一套基本的剑招。
秦关月一边看着一边赞许地点着头。这时,一旁的花照水说道:“李公子,用秦姑娘教你的剑法,向我出招吧。”
“这……在下不敢。”
“呵呵,怎么,公子还怕伤了我?”
花照水和秦关月互相看了一眼,相视一笑。
花照水说道:“练武是为了防身的,如果没有一个人跟你陪练,你又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呢?”
秦关月也说道:“花师姐说的有道理,是我教你的武功,所以我跟你切磋肯定知己知彼,太了解对方了,花师姐的武功路数跟我大相径庭,真好适合练手。”
李肃然犹豫了一下,只好从命。转念一想也好,反正自己无论如何是不可能打过花照水的,倒不如借机学学花照水的武功。
想到这里,李肃然壮着胆子,运功提气,酝酿出招。霍安良一看李肃然要跟花照水切磋,赶紧跑出来看热闹,涣兮若也放下手中的活,倚在门栏边观望。
李肃然站在离花照水十步远的地方,运气于剑,起手便劈出一个剑气,剑气横空飞向花照水,花照水也不做回避,只等那剑气快要冲到面前时,才微微侧身,只见剑气贴身而过,未伤及皮毛。
李肃然这一招本来就没指望能一击即中,就在花照水侧身避开剑气的那一刹那,李肃然已纵身跃起,双手持剑朝花照水的头顶袭去。花照水看都未看,只向后小退一步,剑锋又只是在面前掠过。
两招未中,李肃然改变剑招,身子刚一落地,便借势提剑上挑,自下往上攻,花照水又只是后退一步,剑锋划过鼻尖,未碰到丝毫。李肃然眼看三招下来,一击未中,花照水连手都没动过,心中有点急了,想着,早知道打不过花照水,可也不至于差距那么大吧,这段时间都白练了。他只好再起一招,冲前一大步,转身横扫过去,花照水仍然没有出手,再退一步,便将此势化去。
李肃然有些气馁了,只剩下最后一招了,于是持剑从上往下斜劈,并且带出点剑气,因为他已经看见花照水身后就是院篱,无路可退,此招一出,必定能逼花照水出手!
谁知道这一招还未完全使出,花照水一个箭步上前,贴近李肃然的身体,李肃然出剑的动作只做了一半,收不回来,两人之间就突然没了距离,他一下子愣在哪儿,不知如何是好。
只见花照水一个偏身,只用肩膀轻轻一顶李肃然的胸口,逼着李肃然向后小退两步,再出手扼住李肃然持剑的手腕,另一只手在剑柄上一记震击,李肃然只觉得虎口发麻,生疼生疼的,再也握不住剑了。花照水此时已经倒持他的长剑,用剑柄一锤锤在李肃然的胸口上,李肃然又被打退两步,花照水足蹬青砖,运功提气,脚边卷起一阵风尘,一股气流从周身发出,将李肃然远远震开,摔在地上。
花照水走到李肃然跟前,将剑还给李肃然,说道:“光是学会了剑招没什么稀奇,要灵活掌控,变换运用才行。”
李肃然揉着胸口说道:“多谢花师姐指点,对了,刚才把我震开那一招就是传说中的天人护体劲吧?”
花照水看着李肃然一只手着捂胸口,一只手要杵着剑才能站稳的样子,笑着说道:“对,就是玉楼香的绝学天人护体劲,我刚才只是用了一成功力。”
秦关月也走过来说道:“不愧是陌掌门的高徒,今天也让我长见识了。”
涣兮若和霍安良也跑过来,直呼厉害。
花照水不好意思地说道:“献丑了,我们常年练武,除了出招时所需的气力之外,多余的会在我们体内各个穴位囤积,必要时从周身爆发出来。但我们玉楼香的武功并不以内力见长,所以内功修为都不深厚,只够发动想天人护体劲这样的防身武学。”
霍安良说道:“怪不得你们从不发剑气,原来是气力不够,要存起来保命啊。”
涣兮若也说道:“所以,那个孽小楼才要偷学我们湔雪阁的内功。”
“对了李肃然,刚才来的那两个是什么人?看上去不像好人!”霍安良问道。
李肃然回答道:“是朝廷探子营的人,也是傲统领的手下。”
花照水说道:“探子营的人就那样。傲风涯叫他手下来告知我们,说他今日就要从边关回来了,让我们去统领府找他。”
“统领府?怎么不是去武安殿吗?”
“江湖上说的武安殿是一个门派,而实际上的武安殿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有待培养的武将苗子,另一种是垂暮之年的老兵,所以如果是见客,一般都是去统领府。”
“哦,那我们明天就去吧。”
统领府在兖州城里,离繁花麓并不远,不过大家都没去过。众人沿着官道,问东问西,一路走走停停,终于来到兖州城下。
未及城门,众人便被兖州城宏伟壮丽的气势所折服,城墙顶天,左右望去无尽头,城门高耸,门道两边守卫威武,来往进出的各地商贩如车水马龙,有何他们一样穿着的汉人,也有穿着奇装异服的外族商旅。
走进城门,只见大街两旁店铺林立,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人行穿梭,摩肩接踵,十里长街一片热闹繁华。已经在桃源仙境般的繁花麓住惯了的李肃然和霍安良,被这繁荣景象吸引,有些迷失了方向。
李肃然向人打听到了统领府的所在准备立刻前去,霍安良还没逛够,说道:“肃然,我和兮若两个想多逛一会儿,要不你们先去?”
李肃然有些不放心,秦关月说道:“没关系,有涣姑娘在,不会有什么没事的。”
花照水也帮着说道:“他在繁花麓呆闷了,让他多玩一会儿也没什么。”
李肃然只好说道:“那好吧,小心别闯祸了。”
于是众人分道扬镳,李肃然他们先行前往统领府,霍安良带着涣兮若去逛街去了。
涣兮若也没来过兖州城,一路紧紧拽着霍安良的胳膊,生怕走失,霍安良此时早已忘记自己身后还有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只对眼前的一切事物,都充满了好奇。
两人东拐西弯,一直走到繁华的尽头,又见到一处城墙,只是这里的城墙与刚进城时所见不同,没有那么高大厚固,但却装饰精美。以青石奠基,金瓦盖顶,朱漆扶墙。刚才一路走来还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此处却鲜有平民走动,倒是见不少身穿甲胄的侍卫挎刀把守,还有好些侍卫列队沿着城墙巡弋。
两人看了好久,涣兮若问道:“二霍,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皇宫吧。”
霍安良虽然也没见过皇宫,但此处景象跟在电视里看到的宫门大致无差,应该就是了吧。
“嗯,这儿肯定就是皇宫!”
“哇,我听师父说过,这皇宫里住着大魏的皇帝皇后,还有数不清的奇珍异宝,珍禽异兽。我好想见识一下啊!”
“这有何难?我带你进去!”霍安良一时忘了自己不是在现代,还以为买个门票就能进去游玩,于是拉着涣兮若的手,径直向宫门走去。
他们越走近,宫门外的侍卫就越聚越多,从起初的四五个,慢慢变成了十几个。涣兮若有点胆怯了,跟在霍安良身后小声地说道:“二霍,他们会不会不让我们进去赶我们走啊。”
霍安良倒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门口又没写着牌子不让进。
“没事,我们就是进去看一眼,又不会打搅皇帝,再说了,我们认识傲统领啊,我去跟他们说说,肯定能行。”
谁知刚说完这句话,一名貌似带头的侍卫便厉声喝道:“站住!此乃皇宫重地,闲杂人等不准靠近,否则格杀勿论!”此话一出,只见其他的侍卫们也凶狠地盯着他们。
涣兮若被吓了一跳,不敢再往前走了。霍安良一见这阵势,也被镇住了,心想难道真的不让过?但他转念一想,不行,自己刚答应过涣兮若的事倘若就做不到,当师兄的岂不是很没面子?想到这里,过不去也得过。
霍安良堆着笑脸上前说道:“嘿嘿,这位大哥,我们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初来宝地,没见过皇宫,我们想进去看一下就走,什么都不碰,大哥你就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吧。或者只让她进去,我在这里等她也行。”
那侍卫头头还是丝毫不减厉色,大声喝道:“混账!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你们放肆,赶快速速离去,别逼我动手,丢了你的小命!”
霍安良一看,这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二话不说跨步上前,拦腰抱住那个侍卫头头,一边喊道:“兮若!快冲,快啊!”
涣兮若也懵了,看这情景脑子也没多想,便盲从地朝宫门跑去,被霍安良抱住的侍卫头头硬是用力挣脱了霍安良,转身反剪住霍安良的胳膊,对着其他侍卫怒吼道:“给我拿下!”
只见十几名侍卫一拥而上,围向涣兮若,涣兮若三晃两绕,躲过了那些侍卫的围堵,刚一脚踏过门槛,门后又闪出两名侍卫,一下子将涣兮若摁在地上。
霍安良一见涣兮若被擒,气急之下大吼一声:“放手,别碰她!”紧接着脚后跟一抬,踢开身后制住他的侍卫头头,然后连飞起五六脚,踢得那侍卫头头连连后退,险些摔倒,幸好被身后的众侍卫扶住才得以站稳。那侍卫头头眼看在自己手下面前让一个少年如此放肆,脸上有些难堪,喝退众手下,抽出挎刀朝霍安良砍去。
霍安良心想就你有武器,我也有。于是一边向后躲闪,一边想拔剑反攻,谁知手刚摸到剑柄,还没来得及拔剑,就感觉头顶晃过一个人影,刚想抬头细看,一人已飘然落到他和那侍卫头头之间,霍安良握剑的手被那人隔着衣袖牢牢摁住,抽出一半的聆心剑被生生按了回去。霍安良想再用力挣脱,那人的手却纹丝不动。
眼看那侍卫头头已挥刀近身,一刀却未砍下,刀刃在来人的头顶发髻突然止住,原来那人早已用另一只纤纤玉手,持着一块大大的金牌,横在那侍卫头头的眼皮子底下。
只见那块金牌正中雕着龙纹,龙纹边上铸着四个大字:“兵马总司。”众侍卫们一见金牌,立刻纷纷下跪:“卑职不知傲大人到此,多有冒犯,请大人恕罪!”
傲大人?傲风涯?不对啊,眼前明明是个曼妙的女子,左右而无他人,难道这些侍卫脑子都进了水了?
不过话说回来,此女子身着华丽,娇容妩媚,身段纤柔,风姿卓越,气质非凡,与一般官宦之家的大家闺秀无异,是个大美人啊。奇妙之处更在于,此女子不动声色却腕力惊人,霍安良用尽全力,居然未能挣脱丝毫。一个大大的问号像画在霍安良脸上一样,更让他纳闷的是,那些侍卫都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抬头正眼看那女子。涣兮若见侍卫们都跪在地上,也没人抓着她了,赶紧逃回霍安良身边。
那女子用抓他的手轻轻一用力,将霍安良拉到一旁,霍安良这才发现,原来此人是傲风涯的妹妹,傲霜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