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落山,李肃然应约来找卓清涟,卓清涟将他领往偏厅,屏退手下。李肃然不明白卓清涟要做什么,便问道:“卓掌门,听花师姐说,您有事找在下商量,不知所为何事?”
卓清涟神秘地说道:“我是想让李公子见一个人。”
“哦?是谁?”
李肃然刚问完,从里屋又走出来一个女人,年纪看上去要比卓清涟大很多。卓清涟一见此人,立刻毕恭毕敬的拱手行礼道:“师叔!”
师叔?!李肃然一愣,赶紧再脑子里捋了下关系。
这卓清涟的师父是陌红商,陌红商的师父据说是高丽剑术名家金重墨,卓清涟喊此人师叔,那就是陌红商的同门师姐妹了。
那人朝卓清涟点了点头,卓清涟便退到一边去了。
那人用生硬的汉语对李肃然说道:“你好,我是池宝善,是陌红商的师妹,我从高丽来,请多指教。”
李肃然一听果然是,连忙回礼道:“不敢不敢,在下只是一介草民,并非武林中人,不敢轻言指教。”
李肃然看了卓清涟一眼,卓清涟说道:“师父去世第二天,我便命人捎信给远在高丽的师公,只是师公年事已高,出行不便,便让池师叔前来扬州出席师父的葬礼。”
“原来如此…..为何我白天的时候没看见您?”
池宝善说道:“我此次下山,表面上是为我师姐送行,其实是奉师父之命查明她被害的真相,所以我就让师侄给我在角落里安排了个位置,就是不想引人注意。”
李肃然心中一怔,心中暗自想到:“难道不止他一个人觉得陌红商之死没那么简单吗?不行,如今危机四伏,惊鸟堂不知道还会使出什么手段,来者虽自称是陌红商的师妹,但是真是假估计连卓清涟也没见过她本人,还是先探探口风再说。”
“池前辈…..何出此言?”
“我与师姐师承同一个师父,她的武功如何,只有我和师父最了解,不敢说她在中原武林之中能够独占鳌头,也至少名列三甲之内。”
李肃然点头道:“嗯,陌掌门的武功造诣,在下虽未见识过,但多少也略有耳闻。”
池宝善继续说道:“所以,要想杀我师姐,除非那是天骄一辈的人物,或者是几大门派的领袖,但据我所知,前几代天骄并无人重出江湖,而那些门派领袖更不可能也太显眼,所以,我师父认为,玉楼香之中安插着惊鸟楼的内奸。”
“不知池前辈都查到些什么?”
“我查验了师姐的遗体,发现她所中的剑伤,是被人从身后下手的,即便如此,以她的武功也不可能让惊鸟堂的人得手,除非那个人是她的从不防备之人。”
李肃然听她这么一分析,跟他和傲风涯想到一起去了,看来是同道中人,可以值得信任,便打算将自己的想法也说出来,与大家一起探讨。
“在下也查看过伤口…….当然,在下并不是有意冒犯陌掌门,但是在下的发现跟池前辈如出一辙,而且我还发现……”李肃然刚要说下去,池宝善突然抬手挡住了李肃然的嘴,李肃然不明所以,正纳闷之际,池宝善迅速拿起桌上的茶壶在桌上倒了点水,然后用手指蘸着水,在桌面上写了几个字,李肃然定睛一看,只见池宝善写的是隔墙有耳!
池宝善朝卓清涟使了个眼色,卓清涟心领神会,身形一闪,出了偏厅。
池宝善低声对李肃然说道:“看来惊鸟堂已经有所作为,李公子,我们也不可坐以待毙啊。”
李肃然想了想,忽然心生一计,于是小声地说道:“池前辈…..”
池宝善听李肃然说完,用欣赏的语气说道:“白天我听你在堂上所言,就已经觉得李公子是世间少有的贤能之士,李公子能够纵观大局,以***湖败类为己任,我很是敬佩。”
“池前辈您过奖了,在下实不敢当,情非得已,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李肃然谦虚地说道。
“不过李公子你大可放心,其实我师姐早已洞悉惊鸟堂的阴谋,提前将那唐雅托付给我照看,等瓦解了惊鸟堂的势力之后,我便会将唐雅交予你,到时候你就能得到通星钥。”
李肃然吃了一惊,忙问道:“真的吗?你真的知道唐雅在哪里?”
池宝善笑了笑说道:“那是当然,李公子以诚相待,我自不必隐瞒。”
“那真是太好了,她现在人在何处?”
“呵呵呵呵,李公子勿要心急,待大功告成之日,我自会领她前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李肃然激动地说道:“好,那就借前辈吉言,早日铲除惊鸟堂,让我兄弟二人回去。”
池宝善笑道:“好了,时候不早了,请李公子早点儿歇息吧,明日我们再相聚共商大计。”
“好,那在下就不打扰了,池前辈,请!”
“李公子,请!”
从池宝善处出来已经很晚了,李肃然见今夜月色怡人,倒也不急着回房休息,于是沿着湖畔一边漫步一边想事情。快逛到家的时候,李肃然远远地就看到霍安良和涣兮若两人坐在湖边,看样子,两个人是和好了。
“兮若,你真的不生我气啦?”
“我本来就没生你的气,其实我都看到了。”
“那你怎么不早点出来帮我?”
涣兮若撅着小嘴说道:“我怎么知道你对她有没有意思啊,从唐家堡走了那么长时间,我以为你都把我忘了呢。”
“怎么会呢,我经常想你啊。”霍安良说道。
“那我来玉楼香,你也不来找我。”
“我真的不知道你来了,而且最近发生那么多事,我心里挺乱的,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香。”
涣兮若心疼地说道:“其实我也想到了,我一来就想来找你,但是怕被我师父发现……”
霍安良说道:“那天真把我吓坏了,那么多人要杀我们,我真以为我见不到你了,对了,你上次说要教我几招武功的,不如就现在吧,等我学会了,我可以保护你。”
涣兮若扑哧一笑道:“呵呵,你保护我?你看我是需要保护的吗?”
“哦,也对,那你保护我吧。”霍安良说着,顺手搭在了涣兮若的肩膀上,涣兮若脸一红,却也并不躲开。
涣兮若忽然若有所思道:“那如果,你们找到了通星钥,是不是就要回到你们的年代去了?”
霍安良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想是吧……不过现在这样子,什么时候能找到还不一定呢,说不定永远回不去了。”
“那……你想回去吗?”涣兮若问道。
“当然想啊,这里的生活跟我们那里完全都不一样,也跟我在电影里看到的不一样,我心里没底……”
“你害怕了?”
霍安良虽不想承认,但还是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涣兮若说道:“我明白了,我会帮帮你的……”
霍安良望着她说道:“你放心,等我们回去了,我一定帮你把你师姐找回来!”
其实这不是涣兮若最想听到的回答,但还是微笑了一下。
“我想看你抽烟了……”涣兮若忽然说道。
霍安良摸出烟来,确实是好久没碰烟了,要不是涣兮若提起来,他差点都忘了。他看了看烟盒里,还剩最后一支,拿出来放在嘴上,又取出打火机准备点着,涣兮若说道:“让我来吧。”说着,把打火机拿过来,揭开盖子打着火。
“抽完这一根,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抽烟了……”
霍安良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烟雾在夜空中慢慢飘散开来。涣兮若就一直歪着头静静地看着他,手里紧紧捏着他的打火机。
李肃然一看在不远出看着他们,并没有去打搅,一直等到霍安良把烟抽完,他才走过去。
“二霍,涣姑娘,你们在这儿看月亮啊。”
霍安良一见李肃然来了,赶紧把手中烟头按在草地上掐灭,站起来说道:“你回来啦,我一个人睡不着,就跟兮若在这儿吹会儿风聊聊天。”
“嗯…..时候也不早了,涣姑娘,你也早点回去睡吧。”
“哦…..好,那我先回去了。”涣兮若还有些不舍,霍安良说道:“那我送她回去吧!”
李肃然看了看他,没有反对,只是说了句:“注意安全。”
看着他俩离开,李肃然无奈地摇了摇头,准备回房,刚走进院子就看见有个人坐在房顶上。李肃然并不惊讶,对那人说道:“花师姐,辛苦了。”
那人只是朝他点了下头,也不说话。原来李肃然早就知道卓清涟派了花照水在暗中保护。
胧雪千穿着夜行衣,踏着轻功,在漆黑的夜里飞奔,一口气奔出七八里,来到一座小山上。这山上有座破石塔,塔前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孽小楼,一个是冷凝澈。
胧雪千刚到,冷凝澈便嘲讽道:“胧雪千,你的轻功可是大不如前啊,让公子在这儿等了你这么久。”
胧雪千白了她一眼,说道:“明知故问,还不都是因为你,下这么重的手,险些假戏真做,让我丢了性命。”
冷凝澈说道:“既然要装,当然就要装的像一点,怎么样,她们没怀疑你吧。”
“本来是没有,不过那个李肃然很不简单,貌似有些察觉了。”
孽小楼转过身来,望着胧雪千说道:“我们这次劳师动众,甚至不惜暴露身份才除掉了陌红商,目的就是要不计一切代价得到通星钥,可不能因为一个外来人,让我们惊鸟堂的计划落空,主人已经派出几路人马去盯的各大门派的动向,如果李肃然会对我们的计划有威胁,那你就看着办吧。”
胧雪千恭敬地回道:“属下明白,属下还探听到一件事。”
“说。”
“玉楼香来了一个高丽女人,叫池宝善,她好像知道那个唐雅在哪里。”
孽小楼微微一皱眉:“原来我师叔也来了,陌红商把唐雅托付给她?嗯……有这个可能。”
“那我们如今该怎么做?”
“池宝善是我师父的同门师妹,两人都是金重墨的高徒,武功必定不弱,这个人你不是她的对手,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亲自去会会她。”
“是,公子!”
涣兮若一个人坐在房里依然睡不着,想着她跟霍安良今后会怎么样,想来想去都不是她希望的结果。如果霍安良得到了通星钥,回到自己的年代,虽说能把师姐给找回来,但是从此以后,她和霍安良肯定是见不到了。如果霍安良回不去了,那这个时代对霍安良来说确实也太过危险,自己武功低微,不可能保护他一辈子啊。而且,永远会不了自己的家,换做是她,心里能好受吗?
想着想着,涣兮若从腰间取出一个小东西,原来是刚才霍安良摁灭了的烟头。涣兮若仔细研究着这个小东西,用手指轻捻,残留的烟丝撒落下来,涣兮若捏起其中一根,放在舌头上舔了舔,好苦。一直苦到她心里。
霍安良躺在床上也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涣兮若,也想着李肃然先前对他说的话。李肃然说的很对,将来的事虽然谁也说不清楚,也不可预知,但结果无非是去是留,可这两个结果都会对其中一个人不公平,却都没有第三个选择,这可让霍安良犯了难。
第二天晚上,李肃然又应约去见池宝善,霍安良见李肃然连着两晚都出去不知道做什么,又不肯跟他说,便好奇地偷偷在后面跟着,涣兮若放心不下霍安良,于是也跟着去了。
池宝善见到李肃然第一句话就说:“李公子,看来有很多人担心你啊。”
李肃然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他们一直跟着我,我也是怕他们知道太多,会受连累,所以有些事没有对他们说,就随他们去吧。”
池宝善说道:“李公子说的不错,这种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说完,一把抓住李肃然的肩膀,运气提劲,施展轻功,连带着李肃然腾空而起,遁入夜色之中。
霍安良和涣兮若还以为自己没被李肃然发现,一直远远地跟着偷看,刚看见他跟一个陌生女子见面,两个人一眨眼就不见了。
霍安良惊讶地说道:“这是什么情况!”
涣兮若也惊叹道:“好轻功!看来这个女人很不简单!”
“啊?那会不会是惊鸟堂的人啊,这下糟了,李肃然有危险!”
池宝善将李肃然带到湖边一处庭阁之中,李肃然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在下生平第一次被人带着飞,果然非同一般。”
池宝善哈哈一笑道:“李公子也非常人啊,身处险境,还能如此安然,可惜我师姐无缘结交像李公子这样的朋友。”
李肃然道:“相逢何必曾相识,在下只希望能帮陌掌门做点事,也当是帮自己,池前辈,我们开始吧。”
池宝善想了想说道:“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李公子你。”
李肃然笑着说道:“池前辈不都夸赞在下是个奇人了吗?放心吧,在下自有办法,就是有劳池前辈跑一趟了。”
池宝善望着李肃然自信的神情,微微一笑,说道:“那…..李公子,保重。”说罢,又踩着轻功远去了。
李肃然看着池宝善的背影,心中还是有些担心,虽然刚才在池宝善面前不想表露出来,但他内心里还是很害怕,不光是害怕后面发生的事顺不顺利,更害怕死。在自己原来的世界里,李肃然从来没有想过死,但身处在这个真实的江湖,杀人就跟杀只鸡一样,短短几个月,就亲眼目睹了多少人命在他们眼前被夺走,他跟霍安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轮到自己了,更别说想回到自己那个年代,如今连安身立命都如履薄冰。
就在李肃然望着远处发呆的时候,夜色中一个人影手持短剑,从他身后悄然接近,就快到离他三步远的时候,李肃然突然开口说道:“你当初就是这样从背后杀了陌掌门的吧……胧——雪——千!”
那个人影一愣,随后冷笑一声,走出暗处,果然是胧雪千。
“我果然没有看错李公子,你果然是发现我了,不过,我很好奇,李公子是怎么知道的?”
李肃然笑了一下,说道:“那天晚上,我在陌掌门的手里,发现了一块玉牌。”从腰间摸出一样东西掷了过去,胧雪千抬手接住一看,原来是自己的玉牌,再伸手一摸自己的腰上,才发现玉牌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
“仅凭此物?哼,玉楼香的其他人也可以仿制一个陷害我呀。”
李肃然平静地说道:“没错,如果只是仿制一个刻着你名字的玉牌,外人可能做不到,但玉楼香的其他人可以,因为这和阗玉牌是你们玉楼香独有的,不过我刚才说的陌掌门手里那块不是这块。”
“你什么意思?”
“你手里那块是我从唐傲笑那里拿来的,陌掌门手里的是这块!”说着,李肃然又亮出一块玉牌,跟刚才那块不同的是,这块玉牌没刻名字!
李肃然说道:“我们初次见面之时,你亮出玉牌向我们证明你是玉楼香的人,结果我那个二货兄弟拿错了,把没名字的这块还给了你,这种事情,其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所以我看到这块玉牌,就已经猜到了八成。”
胧雪千一听,懊恼地说道:“原来是在这里露出了马脚……”
李肃然又说道:“为了证实我的猜测,我和池前辈设了一个局,引你入瓮,看来,我猜对了,那天在偏厅外偷听我跟池前辈说话的,也是你了。”
“难道…..池宝善说她知道唐雅的下落,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池前辈远在高丽,陌掌门不可能那么快把唐雅送到池前辈那里去,看来你只是人长得漂亮,但不聪明啊。”
“哼,漂亮有什么用,不也入不了李公子的眼,你是很聪明,可那又怎么样,今日还不是落在我手上?”话音一落,胧雪千脚下一蹬,手中短剑直指李肃然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