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琉璃
“啪嗒…”
鸽子停在清铘手上,门前的叶子落了好几片,千黛轻叹:“我知道,阴山只是一场旧梦,重温的人要走,梦就散了。”
他轻簇眉头,凤目却是一脉温和,“的确是一场梦,余温在心底,足矣。”
那纸上的金黄字样,顺着阳光,闪闪发亮,却刺眼无比。
大燕皇恩,先帝第七子,慕容倾,赐护国亲王一职,为查实南靖与北符苟且之事,特准即刻前往北符,除去南靖祭司,以报国恩。——《第十七代国主。慕容皇室密函》
如千黛所料,清铘只是小字,而慕容倾才是他血液里本来的面貌。
只见千黛冷笑一声:“昏君,定是在燕京听到了什么流言,不然也不会这么急着让你去送死。”
清铘几分沉重的皱眉,望着眼前丰硕的栀子树,笑得几分苦涩,“离京前就已有流言,说是先帝欲传位与我,而当今圣上与圣母皇太后勾结,假传密诏,得以即位,骂皇兄鸠占鹊巢。”
千黛几分迷茫,又目光清醒,思虑道:“是不是你即位,旁人一见便知,若心中清明,流言不攻自破,又何必这般急着让你去北符?难为你一心为了大燕。”
清铘垂眸,掩去眸底的伤痛,只是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皇兄最是性急,自是不能让他多等。”
千黛沉默,忽然抬头看着他,几分出神,清铘不解,向前一步。
她直直的看向他的眼睛,目光灼热,像是天地已然在她手中。
清铘几分深邃,双唇紧抿,眉宇间却是不变的沉稳,惊心动魄的冰寒之志。
“若是真有密诏,此时应该在哪?”千黛忽然扬起一抹笑容,弯腰捡起脚下的花蕊。
他沉思片刻,放眼一看,树上不知何时停滞一只乌鸦,不知吉凶。
“此刻,应早已被圣母皇太后带入地下。”
千黛心中有数,只是把玩着手上的花,语气平淡,“最危险,也就是最安全,皇陵是个好去处。”
她回身看着清铘,丝毫不惧怕那双如冰刃一般锐利冷漠的目光,只是平静的看着他的眼睛,“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我想护国亲王定不是没有丝毫想法,只是不愿再见到大燕子民保受战乱流离。”
清铘眉心一跳,眸光深邃,隐有戾气,笑若清风朗月,“不语,想不到你不仅会跳舞,还会看透人心。”
千黛轻笑,双目温和,“不语只是看到浅表,不敢称当‘看透’一说,不过国不像国,何来保家卫国?除去一人而令万家欢喜,也未尝不可。”
清铘温柔的看着千黛,语气却难掩苦涩与忧虑,“这些欢喜,建立在腐朽的子民之上,即使我满身功绩,又怎不是满身罪孽?”
她呆愣住,心中的某种情绪似是被戳破,不断地使她绪乱。
但她定了定神,想通片刻,将手上的栀子花交予清铘手上,“你看,就如这朵花,总有一天会落下,会腐烂,倒不如,让它在死之前,开得满树烂漫,也不辜负了,这天下赏花、爱花之人。”
千黛抬头,看着满树的花蕊,闭眼轻笑,空气里满是清新的花香,“那么,这天下,这霸业,才不会令他的子民,心痛,心哀,因为换来的,是一世安乐,不再流离。”
满眼黑暗中,突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将她裹住,耳边一丝滚烫。
“若是真有那天,想必,你也不会留在我身边。”
千黛惊讶,想挣扎,却又被抱紧了一分。
“我能感觉到,你的心跳很乱。”他低声道,“是因为什么?若是这般,不能开心的笑,不能安稳的呼吸,我愿意现在就让你走,只要能够快乐一些。”
语气里有一丝颤抖,于是千黛的心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她不忍推开他,只是轻声道:“我不是平凡人,也不是什么神族后裔,更不是万恶的魔族,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有的只是满身的罪恶,不要选择我,更不要靠近我,因为.。。我不是那种能够温暖你,让你安心大笑,并能甘愿崇拜仰望你一生的女人。”
她笑了,这回轮到她有些苦涩,像是第一回遇到了强劲的对手,心头冒着酸涩,“我的存在就是个错误,一开始就是错的,自我有意识开始。”
清铘压抑着许多情绪,呼之欲出的心疼,以及心痛,还有许多未说出口的话,皆化成一抹无奈的笑容,“那么,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千黛沉默,忽然平静下来,“倒是没有能力助王爷一臂之力,小忙还是帮得上。”
她推开他,树上的乌鸦“扑腾”一下停在了她的手指上,“此为‘火鸦‘,可幻成灰烬,亦可重生为火焰,送你一只,以后它跟着你,可以传送密函。”
还未说出口的,便是火鸦深处何地都可生存,上至神界,下至魔界,双方可互通信件,还可以知道对方在哪。
清铘安静的看着那只火鸦,唤了一声“酒儿“,便立刻幻成灰烬,又重现清铘肩头。
他眸光一闪,微微一笑,千黛问道:“那我们出发去北符,还是回燕京抗旨?“
清铘眸色一冷,意味不明的轻扬唇角,“听闻北符风光甚好,应当去瞧一瞧,不然多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