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小平台,狐狸眼若有所思地盯着第三个未打开的石棺。
“秃子,打开这个石棺。”
“什么?我以为刚刚就我脑子被射伤了,没想到你的也伤得不轻啊。”秃子用手摸了摸自己满头的绷带,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这是在厕所里挑灯,找死(屎)啊。第三个石棺肯定也有诈,要开你自己开。”
“没想到在道上被人称为浑身连毛都长胆的秃爷也有怕的时候啊,那算了,我自己开,不过等一下有好东西可不干你事。”
这一听就是激将法。
“谁怕啦,我这不是担心大家的安危嘛,你也不去道上问问我秃子的事迹,不竖起个大拇指的人都是些没拇指的。你让开。”说着就拿起地上的铁铲,先把石棺盖上的箭给佛掉,然后故技重施了。那青年也找来了另外一个工兵铲去帮忙。
其实我心里也是非常担心,不知那苗人跟狐狸眼说了什么,让他这么相信这里面不是机关,而且这苗人的身手也不是一般人能练成的。
我盯着那苗人的帽子,裹得严严实实的。那小东西还在里面吗?好像只有巴掌大,是猴子吗?他是唐僧吗,随身带着个大师兄。还是说他的帽子其实是个精灵球?好想摘下他的帽子看看。
在我胡思乱想的这段时间里,石棺盖已经被撬动了,移开了一条细缝。秃子和那青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我们也聚精会神地听着,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五秒,六秒,七秒。
大家确实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就松了口气。秃子和那青年立刻用劲把那石棺推开,在这个石棺里并没有什么财宝,而是一条密道!
于是,还是苗人走在最前边,我背着个拖油瓶跟上,老师则背着小茶商的背包,最后是那个青年。其实我也不想背着个几十公斤的拖油瓶,可是刚刚那狐狸眼想把还在昏睡的小茶商扔在那机关房里,他又出不去,这跟杀了他有什么区别。我就跟老师商量轮流背着他,怎么说他跟我的处境也是非常相似的,都是被这个神经病给绑架威胁过来的,想想大家也是同病相怜,就没忍心抛下他。
这条密道也是向下的楼梯,构造跟第一条一样,越走越下,一阶一阶的,简直像通往地狱。也是走了差不多20来分钟,借着手电的光,看到楼梯的尽头也是一块平地,右边同样有一出口。
下去后,打开了强力照明灯,我们发现这里的规模和刚刚那间差不多,在中间同样有个凸起的平台,而平台上似乎摆放一张青铜桌子。而除了入口这一面,其他三面都有一副很大的青铜浮雕!
我向秃子要了把手电,往左手边的青铜浮雕方向走去,在角落放下了小茶商。我看了看这个浮雕,保存得相当完好。不像那个青铜壁,因为长年在土里,湿气重,所以氧化得厉害。
这些浮雕相比青铜壁和青铜柱上的雕刻更精致。不对,应该是没办法比才对。
这偌大的青铜浮雕把每个人物脸上的五官,甚至是脸上的细纹都给仔细地雕刻了出来,整个浮雕上有几百人,每个人的面貌,动作,服饰都不尽相同,就像拿照相机拍下来的一样!每一个被雕刻在上面的人都真实地存在过!
但是,他们每个人的脸上的表情却无比地相似——哀伤。
这个浮雕上的人物没有一个人的表情是带笑的,他们都垂头丧,显得哀伤惆怅。甚至连那些马匹,牲畜都被雕刻得没有生气,而是一种疲惫的感觉。
我想用手摸摸这两千年前的遗迹,我觉得能看到这古物真的是死而无憾了……呸,当我没说。可老师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当心有机关,这个建筑的设计者心狠手辣,而且出其不意,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呵呵,也是。”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差点就大意了。“老师,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浮雕。”
“古人的壁画通常是出现在石窟、墓室或是寺观的墙壁上,大多情况下都是记录本国或者某位人物在世时发生的大事件。而从一些出土过的古滇国文物来看,古滇国更喜欢用青铜模型来记事。像以前出土的四巫储贝器,祭祀场景储贝器,纺织场面储贝器,这些储贝器的盖子上面都是一些情景式青铜模型。”老师拿过手电。
“可是,像这种青铜浮雕还真是罕见,在两千年前要完成这么巨大的三幅青铜浮雕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如果这里真的是古滇王国的某处遗址,那么这上面很可能记录着古滇王国的事件。”
老师迫不及待地就过去观察这些青铜浮雕,我也跟了过去。
在青铜浮雕里,有三支队伍,一支向西北,一支向西南,还有一支人数最少的,就停在了一个湖边。
“他们在干嘛?这是去打仗吗?”我问老师。
“不对,看他们队伍里,穿军装盔甲的人很少。”老师靠近了浮雕仔细地观察,“而且队伍里男女老少,老弱病残都有,打仗不可能是这么一支队伍。”
我也靠近看了看,确实是这样,在青铜浮雕中我们可以看到,耳戴巨大环形耳环,短袖,长裙的女人在抱着婴儿,还有一些老人在别人的搀扶下行走,一些青壮年则短袖中裤,在拉着木车。
“那他们这一家老小地要去哪?”
“一家老小?”老师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对啊!他们在迁徙!”老师兴奋得抓住了我的肩膀。
“迁徙?他们要去哪?”
老师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你知道滇王王印吗?”
我摇了摇头。
“那是古滇国国王的王印。”
老师这是在耍我吗?
“在西方的时候,汉武帝刘彻为打通由SC经昆明通往西域的蜀身毒道,派兵数十万征伐西南夷。西南夷,是指YNGZSC西南部和GS南部广大地区少数民族。所以,当时的古滇国也是属于汉武帝要收服的地方。当时的古滇国其实是由几个族群组成的,还选出了一位族长来管理当时的古滇国,被称为古滇国国王。”
“当时汉武帝已经派人灭了古滇国附近的几个不愿臣服的几个小族,马上就要进攻古滇国了。当时的古滇国国王尝羌,看到汉军人多势众,已经看出了实力的差距。所以当汉军杀到的时候,滇王尝羌就带着全国臣民投降臣服了,从此古滇国就属于汉王朝了。汉武帝赐了滇王尝羌蛇形黄金滇王王印,让他继续管理他的滇国,还立了益州郡。”
“那这王印跟这个青铜浮雕的内容有什么关系?”
“1956年,那枚滇王王印在石寨山的墓地里被考古学家发现了,而石寨山是在抚仙湖畔的一个皇族墓地。”
听到这里,我还是不太懂老师想表达什么意思。
看到一脸白痴的我,老师唉了一声。
“那可是王印啊!你有听过有哪个还健在的王国会把象征权利的王印给下葬了的吗?”
“好像……确实是这样的。”我努力地回想了一下中国上下五千年我能想到的历史,好像这种王印应该是世袭的,“既然那个世袭的王印拿来陪葬了,也就是说那拿王印陪葬的滇王是最后一位滇王?那时古滇国已经灭亡了?”
老师摇摇头。
“既然古滇国已经灭亡了,又是谁把这王印放下墓里的?况且如果古滇国灭亡了,王印也不该被拿来陪葬的。当时事实上史记记载古滇国的文献非常稀少,所以直到滇王王印出土了,大家才肯定史记上记载的古滇国确实是存在的。而史记记载的最后关于古滇国的,也就是这枚滇王王印,然后整本史记都没有了古滇国其他任何的记载。”
“有学者认为古滇王国已经被汉武帝灭了,出土的滇王金印就是证据。当汉武帝把滇王金印赐给滇王时,就表示是汉武帝授予了滇王管辖滇国的权利,这权利并不是滇王作为独立国家所拥有的。所以当滇王死后,他的继承人把象征接受汉武帝控制的王印给埋葬了,也意味着滇国不再臣服西汉王朝了。所以,就被汉武帝给灭了。”
“但是我不觉得古滇国已经被汉武帝灭了,证据也是出土的滇王金印。一来,汉武帝灭了古滇国的话,滇王金印是要被回收的,汉武帝怎么会就这么轻易地久让它长眠于地,还和反抗自己的人一起?二来,史书没有记载。像汉武帝征伐西南夷的其他小族史书都有记载,而古滇国和他们这些小族来说可以说是一个大族了,可是史书却没有提到只言片语。所以,我们有些学者也会认为其实古滇国是消失了。消失和消灭是不同的。”
“消失了?”
“没错,而且是突然消失了。再也没人任何史书记载,没有任何的文化残留。一个国家的人民,文化就这么消失了。除了出土的文物和那浩瀚历史中的一小段记载,其他的都没有了。”
我听了觉得很震惊,有什么情况会出现整个国家都突然消失不见了?就算王城消失了,王族灭亡了,子民也逐渐流亡了,那文化呢?他们生活习惯的文化,语言的文化,信仰文化怎么会在之后的历史中消失无踪了呢?
“难道……”我又看向了那个青铜浮雕。
“没错!”老师兴奋地说,“这也许他们突然消失的原因了!在他们把汉武帝赐的王印跟老滇王一起埋葬的时候,也许就决定要迁徙了。史书记载当时在滇国附近有小族反抗起义,冲进益州县太守府,把当时进驻的太守给杀了。这件事也许牵连到了古滇国,可是无奈这小小的古滇国对抗不了强大的大汉王朝,所以他们就决定以保住族人为第一重任,弃城迁都。”
老师盯着那青铜浮雕滔滔不绝地在给我讲,似乎这些事情就发生在他眼前一样。就像他亲眼看见了古滇国国王接受了金印;就像他亲眼看见了新滇王把老滇王埋葬后愤恨地把王印丢在墓里;就像他亲眼看见了新滇王无奈地带领着族人离开了滇国……
从他教我们课的那时候开始,我就很佩服他的学识。
“他们在迁徙途中可能发生了什么事,当时几十万的滇人要在途中分路扬镳。一支向着西北方向出发了,还有一支就向西南了。然后人数最少的那支,还是呆在YN很可能就是我们现在这个地方……”
“你的意思是,这建筑是他们建的,并且他们一直住在里面,成了山顶洞人?”
老师并没有回答我,而是迫不及待地跑去看第二幅青铜浮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