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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库奇的抉择

后悔是苦涩的,正如现实是残酷的一样。

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会有过后悔的冲动。

人们总说,如果有后悔药可以吃,那么花多少钱他们都会去买。

然而总是事与愿违,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吃。

如果你想改变一件让你后悔的事,只有一个方法。

那就是让时光倒流——回到过去,纠正过去犯错的自己。

如果你真的有能力让时间倒流,你会去选择做一个不一样的自己吗?

我们都应该问问自己的内心。

我很想知道,如果时光倒流,人们会怎么选择呢?

劫匪还会不会继续觊觎着财宝而蠢蠢欲动,还是选择劳动致富?

游手好闲的流氓痞子会不会悔恨过去虚度光阴的自己,重返校园?

一心挣钱养家糊口的中年人又是否会让时光倒流,多花一些时间陪陪父母,而不是当他们事业有成的时候,只是守着老人的灵柩,因为没有过的陪伴而自责着失声痛哭?

我很想知道,如果时光倒流,人们是选择回去?还是固守现实?

选择回去,意味着重头来过;固守现实,意味着你已经接受了墨守成规的人生。我想一定会有很多人不愿意去吃苦头,不愿意重新打拼自己的人生。

越有成就的人越怕,这恐怕就是人趋利避害的本能反应吧。

现在来讲讲我吧。

我,基兰,活了无数的岁月,也明白了这个世界上的些许恩怨是非。

在我看来,这个世界上最希望时光倒流的人有两种,一种是动错了刀的医生,一种是爱错了人的情人。

医生希望回到过去,这样他就能清楚地改变自己当初错误的决定,挽救一个人的生命;情人希望回到过去,这样他们就能清楚的选择自己是否会继续爱着自己眼前的那个人,还是选择另寻新欢。

而我呢,一个曾经双手沾满了鲜血的刽子手,你们从我的故事中会知道,为了继承时间的法则,我曾用一把剑结束了一个无辜老人的生命,这个老头儿只想安稳的居住在一座小岛上养花种草,用自己无限的时间去经营自己的乐园。

他的思想有错吗?我的行为算罪过吗?

我想了很久都没有想通。

人们总觉得犯过错的人是我,可是我这么做,难道不是为了更多的人吗?

与其让他把那么美好的东西拿来挥霍,那么夺走它,用它来造福更多的人,真的算错吗?正是有了那种魔法,我才能世代守护着乌提斯坦的子民啊!

我想不通,也不想再去想了,历史已经注定,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我的头脑里,唯一没有动摇过的,是有着一颗普济众生的心。

至于对错,交给世人去评判吧。

——基兰曾写过一本名为《Ending》的回忆录,此片段正出于此书。基兰的这本回忆录曾被放置在乌提斯坦的钟楼里很长时间,它被证实确实存在过,不过后来它被偷走了。或许被某位时光守护者的忠实粉丝悄悄偷走藏在了家里,还是被某位别有用心的人偷走拿去研究,这就不得而知了。

库奇从基兰的手中结果了那把破剑,他的内心世界一下坍塌了,他甚至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从他最崇拜的人手中接过那把剑。

他哆嗦着,左右摇晃着它,好像随时打算跳起来把它插进基兰的心脏。

“杀了我吧,库奇。”基兰的袍子在猎猎的沙风中摇摆着,他的手背血液已经凝固,结出了一层蓝色的痂,“孩子,永恒梦魇存在着的最大动力,就是能够有朝一日手刃了我。如果你现在杀了我,那么他的绝大部分力量就会消失。”

“可是……”库奇攥住了那把剑,神色迷惘。

“可是,这对您来说,又算什么呢?”

“我想,应该算是一种救赎吧……救赎我这颗良心泯灭的心……就像那个曾经被我杀死的人,如果不是我,他现在不是应该还在那座与世隔绝的岛上过着自己平淡的生活吗?让我像他一样平淡的死去吧。对我来说,这或许是种解脱。”基兰回答道。

“曾经我无比的崇拜着您,”库奇嗫嚅着,“如果您不告诉您曾经做过的事,我想我依然会继续崇拜下去。您知道为什么吗?”

“曾经的我,无时无刻,无论何时何地,都因为自己是一个平凡的约德尔人而深深自卑。我多么渴望,渴望着魔法有一天也会流进我的身体,这样我就不会碌碌终生。光是这样想想,我每天都会兴奋得睡不着觉。我多么希望生来血液里就流淌着魔法的能量,我多么希望做一个懂魔法的约德尔人,用我自己的魔法为大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就这样幻想着,一直幻想到了中年,幻想到了胡子都白了。然而,现在,我还是一个身上没有一丁点魔法的约德尔人,在皮尔特沃夫的马戏杂技团里表演着飞行特技供人娱乐。”

“以前的我,连生存下去的资格都没有,哪里又有这些奢望。如果没有黑默丁格博士,哪里会有约德尔人的今天。您知道我们约德尔人的历史吗?如果不知道,请您听一听吧。那或许是我崇拜您的最大的理由。”

“约德尔人的历史可以说是一部充满刀光剑影的血泪史。为了躲避符文大陆上其他种族的奴役,我们集体迁徙,在石貂山脉的怀抱中,建立了属于我们自己的城市——班德尔城,我们原本以为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了。无数次我们幻想着,在属于自己的城市里,没有歧视,没有压迫,幻想着与世无争,再无纷扰。可是,有些人把我们定义成了标新立异,内向自闭的怪胎。他们叫嚣着,要把我们的家园夷为平地。只有我们自己清楚,我们这么做,更多的是出于无奈。我们不想让自己,让自己的后代因为天生的身体缺陷,而再次受到别人残忍的对待了。您不觉得,我们约德尔人受到太多的伤害吗?”

“您知道在班德尔城建成之前,在别的城市,那些生来就有着魔法能量的人们,是怎么看待我们这些出生后没有魔法的约德尔人的吗?他们比我们高太多,强大太多了。他们随时可以尽情的嘲笑我们,摧残我们的身体。如果为了满足自己的心情,即使用脚踢我们的屁股和头都是毫不犹豫的。在祖安,我曾见过自己的一个同胞被活活吊死在一棵树上,在那棵树的周围有和我一样的,无数手无寸铁的约德尔人看着他痛苦的死去。我们围在那棵树下,能做的只是为他唱一首安魂曲。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那么痛苦的死去,灵魂又怎么会步入天堂呢?而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避免它的发生呢,不,不能!在那些人眼里,我们只不过是一条会说话的猫狗罢了,或许连猫狗都不如吧。正是因为我们约德尔人会使用魔法的寥寥无几,所以,我们只能选择逃离。难道这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吗?”库奇的眼泪不自觉的流了出来,他愤怒的挥舞着那把剑,泪水四溅。

“我们只想和其他人一样,享受生来平等的权利。”他怒吼着,试图把心里所有的痛苦一次发泄完,“战争!压迫!凭什么,我们要永远软弱下去!凭什么,那些人可以趾高气扬的去决定别人的生死!”

“我无比的崇拜着您,只因为您是我听到过的,符文大陆上最出色的魔法师。”库奇歇斯里地的吼完,一下瘫在了地上。他大口喘着粗气,盯着那把破剑上的斑斑锈迹,“现在,您告诉我,您和那些人一样,您的魔法也是杀死别人夺来的!这把剑上曾沾染了一个无辜的人的鲜血,我看到了他的血腐蚀了这把剑,这是您杀人的证据!可是,现在,您又要我用这把剑去杀掉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法师。您能考虑下我现在的感受吗?”

“来吧,如果你不这样做,你就会和我一样后悔的。错过这次机会,这个世界上将再也没有人能够击败永恒梦魇,你会成为历史的罪人的。”说完这些话,基兰的眼眶里,一汪如水的泪晶莹剔透。

在这一刻,他的脑海里有个场景一闪而过,泪眼朦胧间他仿佛又看到了一个老人垂死的眼神,和那不停颤抖着的睫毛。

他喃喃自语着,在无数日夜里绞尽脑汁也没读懂的话,在这一刻恍然大悟。

“如果你认为自己可以驾驭这种魔法,并且可以好好的使用它,那么,动手吧。愿神灵永远保佑你。孩子。”

在这一刻,基兰终于意识到,自己错了。

他心里那些美好的幻想,将全部湮灭。

他终于明白了,当他得到时间精华的同时,其实已经永远失去了自己的本心,那颗教导他前进,教导他善良的本心,再也不复存在。

内心的力量让他轰然倒塌,他的信仰从未有过如此的动摇,他摇晃着身体,像一片枯叶,跪倒在了地上。眼前的乌提斯坦一片废墟,基兰从战火里看到了因果,看到了生死,看到了自己内心的最深处。

库奇一步一脚印,他终于颤抖着,走到了基兰面前。

时间似乎凝固了,空气变得十分稀薄。房屋轰隆倒塌的声音远如天际。

库奇攥紧了他手中的剑,他心里默默想着,只要一抬手,基兰就会倒下,永恒梦魇将会被削弱,符文大陆将会重获新生。

只要一抬手,班德尔城也会躲过一劫,自己就成为了保卫家园的英雄。这不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事情吗?

只要一抬手……挥下去吧,库奇……别忘了,在你面前的这个老人,不再是你尊敬的那位伟大的魔法师了,他的魔法是偷来的,记得吗?

你要为那个无辜的人报仇不是吗?

无数意识交织在了一起,库奇听到头脑里一万个理由让他杀了基兰。

你将会成为英雄的!库奇!那些意识咆哮着冲进他的大脑。

不!我会成为英雄!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突然,库奇眯着的双眼一下睁开了。他无比挣扎的内心此时一下迸发出了一种耀眼的红色光芒,基兰惊讶的从库奇的身上感受到了魔法的涌动。与之前库奇飞机上机械能量不同的是,这股力量鲜活而富有生机,只在一瞬间就充斥了库奇的全身。

我会成为英雄!以我自己的方式!库奇的红丝带迎风飘扬!

下一刻,库奇扔掉了手里的剑。

他扶起基兰,轻声说道:“伟大的时光守护者,我将与您并肩作战。如果杀了您,即使活下来,我也会后悔一辈子。我,库奇,将不会重蹈覆辙,犯下和您一样,后悔一生的过错。”

如果能通过自己的方式成为英雄,即使是死,我也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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