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君终于嫁给承敏了。承敏的家人都不在,雪君也只有母亲和几个弟弟妹妹在身边。婚结得异常简单,用三妹的话说,跟私奔差不多。承敏因为叔叔的事没有住在家里,在外面租了个房子。他从台湾出来身上没带什么钱,到了上海一时也没有差事做。租房子、添家具都是雪君付的钱。怕承敏白天一个人待着闷,雪君从家里搬了好些书过来。承敏说他自己在最窘迫的时候娶了雪君。雪君却毫不在意,甚至有些庆幸。
雪君在上海民航局计划处的工作挺悠闲,不用再捧着账本核对数字,每天到了办公室基本无事可做。偶尔有上级的文件传达下来,周处长会组织大家开会讨论、学习。雪君的字写得好,需要交报告的,讨论完了周处长就让她动笔写。民航局有自己的食堂,每天中午可以不用再动脑子吃什么,还可以打包一份回家当晚餐。上班的日子倒也过得轻松、愉快。
周处长三十五、六多岁,江西人,一口的客家话。上海人的“吃茶、吃香烟、吃苦、吃不消”到了他嘴里就是“食茶、食烟、食苦、食不消”。周处长原先当过篾匠,很早就参加了工农红军,打过不少仗,解放后被组织上安排到民航局工作,是个一身正气的领导。
孙正飞被派了任务,培养新中国的飞行员。他带两个徒弟,走到哪身后都有两个人喊孙老师长孙老师短的,威风得很。但现在的民航没有国际航线,国内航线也比以前少,连孙老师都鲜有飞行任务,更不要说他那两个尚未出师的徒弟了。整个民航系统就几架飞机,都宝贝地不得了。平时,孙正飞只能在陆地上教他的徒弟们。闲暇时,蹲在弄堂口摆弄、擦拭他的哈雷摩托。
隔年,孙正飞上雪君家里提了亲。母亲高兴地合不拢嘴。前脚雪君刚成家,三女儿也有着落了,三女婿还是个吃公粮的飞行员。母亲心疼女儿,也不想他们租房子花钱,家里有多的房间就让孙正飞住进来。孙正飞倒也没什么不乐意,于是搬进了程家。
周末,雪君和承敏会回家吃个饭。承敏本没什么好跟雪君母亲聊,不大愿意去程家。这下可以跟孙正飞跑去书房聊天,看他在院子里摆弄摩托,也就不再抗拒回家吃饭这件事了。母亲眼见家里人丁兴旺、欣欣向荣的样子,说不出的高兴。她出门碰见邻居会有意无意地提到:“昨天三女婿带了烤鸡回来,厨房间不晓得,晚上菜烧多了放到今天中午都够了。后天大女婿要来。。。。。。”
这天雪君和承敏照例来到母亲那吃晚饭。母亲见她就喜滋滋地说:“你三妹妹有了。”三妹从堂屋后面出来撒娇地拉着母亲的袖子:“姆妈,你怎么见人就讲啊。”母亲回她:“雪君是你大姐,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好讲的。”
雪君忙问三妹:“几个月啦?有反应吗?”三妹见承敏站在一旁,拉了雪君回屋里讲悄悄话去。三妹平时月事不太准,加之也不注意,停了三个月没当回事。前天晚上突然吐得厉害,以为吃坏了肚子赶紧去医院,没想到竟然是有了。在医院里还被医生数落,都结婚了也不知道注意例假来没来,这要是糊里糊涂吃了坏肚子的药不是麻烦啦。
饭后回到家,承敏随口说了句,我们先结的婚倒让三妹他们抢先生孩子了。雪君心里咯噔了一下,的确,结婚都一年多了怎么还没怀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