舷窗里出现了海和山丘,飞机终于缓缓降落在了启德机场。
早前来香港的那批飞行员嫌半岛的房间小,一直闹着要在外面租房子住。有些拿高薪水的外籍飞行员更是在已经在看半山的房子准备拿着津贴买。雪君没钱也没有更高的要求,半岛的单人间对她来说就挺好。
酒店门口停了几辆接机用的墨绿色的定制版劳斯莱斯,整间酒店弥漫着维多利亚古典风格。Dr.王和他的舞小姐住在25层的套房,雪君则被安排在了5层。拉开窗帘没有海,只能看见中庭。
上班后不久,雪君被同事们拉着参加了港九工会。在人生地不熟的香港,有这么个经常活动的组织能消磨不少闲暇时光。工会有几百个会员,每个月都要交10块港币的会费用于租用会址、发放专职人员工资。
在一次读书会上,机修部的张耀辉说:“你们听说了吗?今年的双饷取消了。说是刚接到台湾的通知,现在航班少公司亏损要节省开支。”山东人老李一下子跳了起来:“恁娘嘞个脚!就这还天天催着我们迁!迁了台湾更是什么航线都没有了,还不得连薪水也给停了。”说完还不忘补一句:“恁娘个脚!”雪君一直都没搞明白,是谁母亲的脚惹到了老李以至他每次发脾气都要提到。
众人都没了读书的心思,整个房间顿时热闹了起来。大家围住张耀辉询问他消息的来源和细节。张耀辉故作神秘道:“老李讲得有理但只对了一半,不用等到迁台我们的薪水就要断了。现在上头不给钱,眼前这点航班的收入根本养活不了我们这些人。更不要提飞行组的那几个洋领班了,什么事不做还拿我们几十、上百倍的薪水。上海带过来的家当肯定撑不过下个月了。”
有人骂道:“神经病!在上海好好的非要搬来香港,来了香港又让迁台湾,一步步往死路上赶啊!”张耀辉又接着说:“当初号称800万大军被共产党打了个落花流水,现在还不是急着拉我们过去陪葬啊。”雪君被挤在人堆里,耳边又传来熟悉的“恁娘嘞个脚!”老李气呼呼地嚷着:“回去,回去!不跟他们玩了。不管共产党、****还能不要坐飞机啦!俺们有本事,有航线就有饭吃。”又有人提出要罢工,干脆把这几个航班都停了。那就什么开支都没了,省到家了。
吵吵嚷嚷过后,雪君回到酒店,见孙正飞正坐在天庭下喝下午茶。他一抬头也看到了雪君,于是起身向她招了招手。
雪君把刚才读书会听到了跟孙正飞讲了,他哈哈一笑:“公司有没有钱发公司你应该比我清楚。”雪君皱了皱眉:“虽然我是财务部的,但又不管工资这块。怎么会比你清楚。”她心想,这个孙正飞有丈人撑着自然不会为工资着急。雪君就不一样了,没了工资既回不去上海又不好去找父亲讨。来香港那么些日子,父亲没有联系雪君,她也没有去见过父亲,以免他和太太误会她有什么企图。
孙正飞向雪君挤挤眼:“你去跟Dr.王的舞小姐聊聊,说不定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