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君这一天连水都顾不上喝,赶着把手头的事情忙得七七八八了就去跟Dr.王打了个招呼提早2个钟头下班去厂里找李厂长了。
毛纺厂在父亲走之前已经停了,没有了往日的繁忙景象,看门的也只有一个人。李厂长的办公室乱糟糟的,他见雪君近来赶忙站起身迎了过来。他是个老实人。平日里父亲把厂看得很牢,从进原料到排班计划都得要自己过目,大概是怕窝了工或是被揩了油。多年以来,毛纺厂就是程家的印钞厂,在轰鸣的机器声中源源不断地吐出钞票。与赵秘书不同,李厂长话不多,不会拿主意,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
李厂长知道昨天情急中冒出的那句“现在是二太太当家,你们缠着我也没用”闯了祸,低低唤了声程小姐就不再作声。雪君虽不清楚具体经过,见这情形也猜到了七八分。雪君先好言安抚了李厂长一番,循循善诱地终于弄明白了情况。原来,父亲走之前给几个贴心的工人额外发了笔钱,想着回上海还要召集他们来上工。也不知怎么的,这事就传了出去,于是没拿到钱的人就闹起来了,说是厂里欠了他们的工资。雪君对工人们不怕不公、只愁不均的想法倒是不陌生,过年家里给佣人包红包就常常会闹得鸡飞狗跳。
雪君问李厂长要账本,想看看父亲额外给的钱有多少。但李厂长说所有账簿都被老爷带走了。
“那工人每个月给多少钱呢?”雪君问。“低的每个月五块钱,高的二十五块,大都包吃包住的。”李厂长答。
雪君又问:“厂里停工后还有多少工人留在上海?”李厂长说具体人数他也不是太清楚。由于上海已很难找生活做,大多数工人都回乡下去了,留下来的最多也就两三百号人吧。
雪君心下暗想:这帮上门讨钱的人也太狠了。打着替一千多工友讨公道的名义,摆明了不可能分给那些回乡的工人。母亲多年攒下的那点钱就被他们几个私吞了。愤愤之余,她也清楚那些人既然敢闹上门去就是要耍无赖了,道理是讲不通的了。细细询问了其他情况后,雪君让李厂长带着去找刘姓工头。李厂长一脸的为难,但碍于雪君的面子只得不情愿地跟着雪君坐上了老黄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