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10点多孙正飞来找雪君,约她吃午饭。雪君本不想再搭理他的,但孙正飞坚持说有事要跟她聊,只好点头。
依旧是那家咖啡馆。东西并不难吃,不知道为什么生意出奇得差,空荡荡的又是只有雪君和孙正飞两个人。孙正飞讨好地询问雪君喜欢吃什么,然后招呼服务生点了餐。
雪君问他有什么事,孙正飞四下望了才压低嗓门说话。他的样子有点滑稽,像是个煞有介事的小孩子。“专用仓库的事交通部要求低调处理。货物损失太大,牵涉到有责任的部门也不少,所以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反正跟你也没什么关系,配合清算什么的敷衍一下就是了。我担心你要是当真就会错上面的意了。”服务生端了篮面包过来,孙正飞止住了口。
服务生走远后孙正飞接着说:“你来CA不久,不了解这里的人情世故会吃亏的。”雪君心下思量:这人看着粗粗的,倒也不笨。孙正飞见雪君低头不语又说:“你别多心,我对令妹有愧,只是想帮帮她的家里人。”
被这么一说,雪君倒不好意思了:“多谢你了!我要是还不领情也未免太小气了。”孙正飞听了咧嘴一笑,古铜色的脸庞衬着一口亮晶晶的白牙。整个人向外辐射着光热。
“听说你之前打下过日本飞机?”雪君换了个话题。孙正飞努努嘴:“那是刚认识令妹时吹牛说的。以前飞驼峰航线,开的是C-87,没打到过日本飞机倒是被日本飞机打下过。那时候也不管天气好不好,没日没夜地飞,还常常超载。有一次轮到我睡,机长开。平时我都睡得很死,也不知怎么的那天眯了一小会就醒了。一睁眼发现坐在左边的机长竟然抱着操纵杆睡着了。”雪君听着“啊”地叫出了声。孙正飞耸耸肩接着说“我连推带搡地叫醒机长,把飞机控制住后才发现之前飞机正在盘旋下降,再晚个十秒肯定就没救了。”
雪君又问:“那被日本飞机打下来是怎么回事?”孙正飞小有得以地说:“那次我遇上了两架日本飞机,被夹击。机身被打到,左边的一个引擎熄火,滑油管也漏了。飞机失控向下俯冲,那时发动机温度已升到超过200度,滑油不停地往外冒。当时想着这次总归躲不过这一劫了。我放了油门降温,滑翔着过了个山头,日本飞机没追过来,山头那边有一片草地。我就在草地迫降滑行。也不记得当时是怎么操作的,居然停下来了。”
“你命够硬的。”雪君合上惊讶的嘴说。“什么叫命硬?”孙正飞问。雪君才想起他是马来华侨,于是给解释了生辰八字的命理概念。孙正飞听后大笑:“还真有点道理。后来那个打瞌睡的机长还是死了,一次起飞时引擎熄火坠机了。本来我们的飞机爬升性能就不好,那次又是超载。被你一讲原来是他的命不够硬。”雪君也笑了。孙正飞有种没心没肺的乐观。
孙正飞忽然又想到些什么,正色低声跟雪君说:“还有个事,我们公司要走了。交通部要我们去台湾,有几个部门的人已经去了台南,但公司觉得台湾没航线没前途所以之前一直顶着没搬我们。现在终于敲定去香港,机组和机修人员都去。其他后勤部门去台南。”“那我们财务部就要去台湾了喽?”雪君心下有些黯然,在家被父亲抛弃,连公司撤离都分三六九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