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下班的时间,雪君收拾桌子关了灯走出办公室。下楼的时候遇到空勤部的几个女孩子正商量着要去台湾。之前雪君也听到风声,说是要迁过去,但几次风吹过后公司方面还是没有官方定论。
雪莉是个肤色稍深的美人,苗条高挑、五官轮廓分明,她看到雪君便问:“密斯程,你什么时候去台湾?”雪君一脸迷茫:“没听李先生说呀,你们要走了吗?”“对呀,我们下个月就走,你们肯定也要撤的。留下来不太平的,共产党要来了。”共产共妻雪君倒不怎么担心共产党,但近来不少亲戚朋友都打算要走却是事实。
正寻思着,楼上跑下来几个飞行员,大呼小叫地跟雪莉她们打着招呼。雪君回头,看见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她想起,那正是跟三妹一起在吉普车里的那个飞行员。果然,他也来了CA公司。
待飞行员们呼啸而过,雪君问雪莉:“那个高个子的是谁?”“他呀,你不认识?孙正飞马上就是钱部长的女婿啦!”钱部长是交通部的部长。
雪君吃惊之余,从背后细细打量了这个孙正飞。他一身黑色皮夹克猎装,脚蹬闪亮的黑皮鞋,出大门就从口袋掏出副雷朋墨镜架上,跨上崭新的哈雷轰轰两声一溜烟地跑了。雪君实在想不出钱部长怎会同意这么个稍嫌油滑的年轻人娶自己的独生女。虽然之前也不怎么看好三妹的恋情,但这么快就出了状况着实让雪君意外又着急。
雪莉接着说:“我看他这是要升机长了。。。”顾不上跟雪莉继续闲聊,雪君匆匆跟她道别,坐上老黄的车心里只琢磨着要怎么跟三妹讲这件事。
还没进家门,雪君就听见母亲在里面大呼小叫。走进客堂间只见陈妈跪在地上已是眼泪鼻涕满脸、五官肿胀变形,散黄蛋一般。母亲坐在一旁竞也涨红了脸正用手帕抹着眼泪,嘴里喃喃地说着:“坍台死了,叫我怎么跟老爷太太交代。。。”。
雪君见状赶忙上前搂住母亲小声安慰,从母亲絮絮叨叨的哭诉里雪君终于搞清楚了事情的缘由:陈妈背着母亲去家里的店拿了衣料说是给五弟做衣服。店里的掌柜昨天打电话来问什么时候让裁缝王师傅来量尺寸,于是东窗事发。今天在陈妈的柜子里搜出了一条做了一半的男式裤子还有剩下的布料,那样式绝不会是五弟的,陈妈的跛脚儿子穿又太大。母亲训问了半天,陈妈就是死都不说是给谁的。母亲则一口咬定陈妈在外面有野男人。
雪君已猜到了八九分,陈妈要是说出小花匠他俩肯定都是要被赶出去的。她拉母亲回了房间,边帮母亲用毛巾擦脸边问:“姆妈,你准备拿陈妈怎么办?”母亲愤愤地说:“天晓得!我平时哪里亏待过她了,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偷家里东西也就算了,还偷到店里。生怕人家不晓得啊!都欺负我,平时对她们太客气了。这趟我肯定要好好做规矩,交给太太去收拾她。”
果然,母亲要搬出太太来了。雪君说:“陈妈原来是四妹房里的,四妹出嫁没带她去,现在又在你房里做事。这事闹大了,不但姆妈你脸上无光,四妹那边也不好看。姆妈实在生气,找个由头赶出去就好了。”母亲似是而非地点点头。
安抚了母亲后雪君找到陈妈给了她点钱。陈妈原本涣散、无光的眼框里又闪出点点泪光,拉着雪君千恩万谢。隔天,陈妈就默默地收拾了个小包袱牵着跛脚儿子回乡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