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栎虽有心欲寻七宗,却不识途,连赶两日路途,偶遇大雨,歇息半日,此刻越过荒野走上大路,沿路行走心思多变起伏不定,忽闻略有杂声纷扰,纵目看去,远处路旁有一个别致的小楼依林而立,楼下摆着几桌席,席间多食客,旁边立了一杆招牌,却画了一只爪子。
白栎感到古怪,之前所过之处皆透漏出困顿消沉的景象,即便是那丹莹古镇也戒备森严,这一个路边小楼反而颇为不同?这是个什么所在?想到此处,白栎走了过去。
走到近处,发觉不单楼外座无虚席,楼内也是人满为患,虽然这破旧的小楼不大,可此刻看去,席间各色人等,或魔或妖皆精神奕奕,神采焕发,好似与南国正在遭受的苦难全无关联,这景象倒像是他的家乡那个小小的海边村庄颇为相似,席间人物似乎多为相识,彼此攀谈交头接耳,却又似彼此提防探视,颇为古怪。
白栎左右看了一番,见一桌只一位食客独坐,显得颇为空闲,走过去刚想落座,桌子上忽然多了一把刀,也不见那人有所动作,只是举杯喝酒,这把刀是如何来到桌子上的白栎当真毫无察觉。
他一怔之间,一人吆喝着从小楼里迎出来,先是向那人打了个哈哈,随后拉着白栎说道:“客人,这桌满员了,你是过路吃酒还是住店?住店对不住嘛,么有房了,吃酒里面请,人多我给您找一桌凑合凑合?”
白栎点点头,随着那人进了小楼,心随意转回头向那人看去,只见那人衣着华丽,发髻以金簪穿插,隐约于额间长有两只短角,双眸似张似闭,面色苍白却甚是俊朗。
店家带着白栎走到酒楼里,与一桌尚有一个空位的食客陪着笑脸交谈几句,其中一个看形象便是魔族,如铁塔般的壮汉向白栎瞧了两眼,皱着眉头免为其难的点点头,显然也算颇给这位店家面子。
那店家招呼白栎坐下,满脸堆笑说道:“客人稍作,天热,先喝口水,我叫人招呼你来。”随后扯着嗓门吆喝着,那边便有一人麻利的跑过来。
那店家刚走,坐上三个食客便纷纷将目光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中或多或少夹杂着些许轻蔑。
只看这满楼食客或杂役,无论衣着如何至少有块布遮体,独独他只披着一身沾满灰尘的毛皮,着实令人瞩目,魔界本是无疆之地,天赐生机泽披万物,妖,魔,精,怪皆遵循万物之本源生存,原本没什么俗世尘规,教条戒律,而后随着时间的推移,难免聚众而居,以强治弱,又后来便逐渐发展繁衍,便多了些许条条框框,却并非强迫所有生灵都要遵守,只是这群体聚集在一起了,难免彼此影响吸引,从而衍生新的习俗,因此千百载演变下来,有头有面者也都随波逐流的套上一层本不属于自己的假皮囊,虽不比之前率性而为的舒服自在却也甘之如饴。
而白栎这一海角荒野的蛮夫,入世不深,虽也有三百余岁的年纪却对世间事多不熟悉,自然没有受到别人的熏陶还遵循着原始自然之道。
坐上那三位食客如此看他也就情理之中了,虽然魔界多有不同寻常的异类出没,却也不免都是在想:哪里来的野小子?
白栎迎上三人的目光心里一番窘迫,那跑堂的过来哈着腰问:“客人是要点什么?可有什么忌讳,您千万告诉小的,好让小的精心为您准备,免得若了您不高兴。”
白栎看着桌上的食盘,三个食客荤素不忌,生熟不避,样样都有,他却盯着那块肉质鲜嫩的生肉块大流口水,其实腹中早已饥饿难耐,他只微微一嗅便知那是一块上好的鹿肉,且是一只未成年的小鹿。
那跑堂的眼尖目明插话问道:“要不给您来一盘尝尝?”
白栎有些窘迫的问道:“这可是……要……要……。”
他支吾着不知该如何发问,那跑堂的小子灵巧的很,顺着话茬说道:“不多,不多,一丁一盘,价格实惠,包您满意。”
跑堂的刚说完,那边店家又大声吆喝着,跑堂的忙着应和一声,回身说道:“要不我先给您来一盘尝尝,吃的好了您再来,您先稍后,我这就给您去取。”
那跑堂的说完跑向另一边,白栎招手呼喊,那跑堂的却没空闲搭理他,白栎不禁微微皱眉,心中端端不安,要知道平日里他只有自己去打猎物,即便稍有出村子,也只在附近另一个村子中换取些许需要之物,可实在不知道这跑堂的口中所谓的一丁为几何。
坐上那三人中有一紫发女子,只凭她尖尖翘起的耳朵便可断知是一只妖,且看她一双眼睛明亮异常,眼眶盈蕴紫气便知其魂力高深,体内凝聚的魔魂深厚。
白栎正略略发愁,那女子忽然出声问道:“这位小哥,从哪里来?”
白栎一怔,左右看了一眼才反问道:“我吗?”
那女子笑了笑,宛如桃花绽放:“我对着你说话,可不自然是你。”
白栎尴尬一笑:“我从红海边的一个小村子而来。”
“哦?红海边的小村子?”
那女子皱着眉头略一沉吟,与那二人相交一眼,均微微摇头,那女子又问:“看你一身风尘仆仆显是急于赶路,不知这是要前往何处?”
“我……我……。”
这一言问的白栎心中一阵恍惚,他抬眼向三人看去,看形象便知这三人绝非等闲的平民,其实这一屋子人又有哪个会是普通角色?正踌躇要不要将自己欲寻七宗学艺的心事告知,那腿脚灵力的跑堂端着盘子跑过来,将一盘新鲜的小鹿肉放在白栎面前,陪着笑脸问:“客人是先结钱还是一会一并算?”
白栎脱口说道:“我没钱。”
那跑堂的一怔:“没钱?”
随后一双横眉渐渐翻立起来,双手掐腰问道:“没钱你装模作样的在这坐着让我忙前忙后的伺候你?你小子胆子不小啊?可是戏耍我还是想吃霸王餐呐?起来,起来。”
白栎站起来说道:“我本是赶路有些累了,看这里人多顺便过来凑个热闹少歇片刻,没成想那位店家把我拉进来。”
同桌那美貌女子闻言不禁喷笑出声。
跑堂的气的骂道:“小子,你是真傻呀还是跟我装傻呀?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胆子可当真够大的,敢跑这跟我耍无赖来了?横是不知死字怎么写吧?”
白栎愁眉微皱,说道:“我是当真不知。”
白栎话刚出口,那女子已经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周围食客也纷纷侧目均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白栎说的不知,乃是不知道这件糊里糊涂的事该算怎么一回事,可把那跑堂的气坏了。
跑堂的大骂道:“嘿,那来的不知死的野小子?当真有种。”
那店家看到这边争吵撇下那边客人走过来问道:“哎呦,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跑堂的说道:“这小子没钱想赖账。”
“什么?”店家立刻变了脸色,他对着白栎上下一扫,冷笑连声:“我也当真瞎眼了,竟把你这穷小子放进来,你胆子也当真不小,没钱敢到我这白吃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