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光最是难熬,看着越来越偏西的太阳,学生们不时的扫一眼手上的表,盼望着下一秒就到了放学时间。尽管他们知道,很多时候老师都会拖堂,但说不准哪次就准时了。
铃声一响,数学老师终于讲完最后一道题,大家如愿以偿获了赦免,一个个背着书包飞奔出教室。江小言是动作最慢的,她不慌不忙地整理书桌,将课本往书包里一塞。章泓等在一旁,将她的背包挎在肩上,两人一前一后朝外走。
只要放学的时候没人约他打游戏,章泓就充当起邻居好哥哥的角色,和江小言一起回去,还很自觉的帮她拎包。他自己从来不带书包,不管什么课本还是资料或者试卷,他都一股脑全码在课桌的抽屉里。
江小言没见过他在家写作业,因为他都是在学校完成的,临交作业了,才飞快舞动笔杆,半写半抄之下,练就了他光一般的手速。
可令人气愤的是,章泓即使再怎么堕落,都能维持在班级前十,而她勤勤恳恳地努力也只是在中下游漂着,却起不到一点作用。唯一能感到些许安慰的,也就只有英语了。
江小言抬头望了望走在自己前面的人,他的身高完全可以把自己挡住。章泓似有所感,转过身来视线与她相撞,“江小言,你傻站在那干嘛,要我过去背你吗?”江小言脸一红,反驳道:“谁要你背了。”然后,踩着小碎步很上前。
人群熙熙攘攘,骑单车的少年互相追逐着,从她身边快速擦过,章泓皱了皱眉,一把拽起她的胳膊,将她拉到内侧。江小言不明所以,她习惯性低着的头此刻抬起来,然后往路旁看了看。
方维也没想到,他竟会再次遇到江小言,还是在自己十分窘迫的情况下。他一愣,随后微笑着跟他们打招呼。江小言穿过人群走到他面前,“怎么了,链条坏了吗?”方维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说道:“骑的时候还好好的,也不知怎么半路上就出了这种情况。”
“我家附近有个修车的店铺,离这儿不远,要不你推到那里看看?”江小言提议道。方维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忙活半天也没弄好,看来只能找人修了,于是点了点头道:“嗯,那就麻烦你带个路了。”她一听,连忙摆摆手,“不麻烦的,我正好顺道。”章泓站在她身后,一直没有说话,末尾才淡淡说了句:“走吧。”
就这样,方维推着自行车和江小言并排走,章泓一个人走在最前面。和暗恋的人走在一起是什么感觉?江小言形容不出来,她只是直着身子看着脚下的路,然后时不时用余光瞥到单车转动的胎轱辘,以及脚踏下的一双白色运动鞋。
江小言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但她不说话的情况分为两种,一种是懒得说,另一种是不好意思说。而方维在她的归类里,是属于后一种。周围虽然喧闹不休,但一路的缄默总让她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尴尬,脚步声和齿轮细密的声音在耳边斡旋,听起来清晰极了。
“你说你家就在附近吗,离学校挺近的呀。”方维似乎也感觉到了有些异常的氛围,于是打破了沉默。“啊,嗯,是挺近的。”突如其来的对话,让她反应得有些措手不及,江小言有点懵地回答他。方维笑了下,说:“嗯,那上学倒是挺方便的。”
后面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突然,章泓转过身对方维示意了一个方向,说道:“到了。”正在攀谈的两人停住话,方维往他给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个小店面,上面挂着块老旧的招牌,写着:自行车修理。
“谢谢,”他先对章泓客气地道了谢,然后转头对江小言微微一笑,“那我先去修车了。”江小言被他的笑闪了一下,一直傻站着,最后被章泓拍了下后脑勺才回过神。
“花痴。”
“喂,你说谁呢?”
“说你。”
“……”
巷子里,一名少年迈开两条长腿飞快跑着,肩上挎着的粉色卡通书包使得他帅气的身姿莫名多了点可爱。而少年身后,一个扎高马尾的女孩拼命追赶,白皙的脸庞因剧烈的奔跑而染上一层红霞。
……
方维从修理铺出来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太阳下山之后,西边只剩余几抹绯红残霞,像小姑娘脸上的胭脂似的,有种动人的美丽。他缓慢地骑着单车,徐徐凉风撩起他额前的刘海,拂过他光洁的皮肤。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来到一条湖边。方维坐在湖边的岩石上,自行车被他随意停放在一边。他掏出耳机插进mp3里,然后开启单曲循环。方维闭上眼睛静静聆听,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牵起淡淡笑意。
天逐渐黑了,云层聚集的苍穹有些阴霾,看样子好像要下雨。江小言站在阳台上,火速将衣服收进屋子。然后,她妈就喊她去吃饭了。江小言一面应承着,一面走到客厅,她妈正好将最后一锅汤端上来。
“去洗手吧。”江妈妈摆着碗筷说道。做好准备,两人坐在餐桌上,江妈妈舀了一碗鱼汤给她,然后说道:“你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了,他说你最近状态很差,总在课堂上睡觉。”
江小言默默喝了口汤,嘴上半句话不说,心里却在吐槽:这老头,动不动就给家长打小报告,真没意思!再说了,我也没有总睡觉啊,不就两三次么,亏我之前还有些愧疚的,现在看来,根本就是我睡觉的次数太少了!
她愤恨地腹诽着,表面却一点不显露,只是敛着眉眼听她妈苦口婆心跟她讲大道理。江妈妈见她低着脑袋不说话,以为自己的一番话使她觉悟了,于是又舀了碗汤给她,慈爱地说道:“小言啊,你现在就快中考了,要加把劲呐。”
江小言胡乱“嗯”了一声,只顾喝鱼汤。什么努力学习,加油,这些话她都听了百八十遍了,她妈不嫌烦她都嫌唠叨。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呢,能学进去她自然会学,学不进去难不成能把书往脑子里灌?学习基于兴趣才能学好,死记硬背有意义吗?
当然,她的这些想法是不会跟她妈说的,除非她忘记吃药了。江小言从来不会把自己的叛逆放在明面上,她只在心里挣扎,践踏她所不屑的一切世俗理论。她把另一个自己藏匿的很好,不会有谁发现。
但有时候,江小言又真诚地希望,能有个人真正了解她,在这个人面前,她可以尽情叛逆,不用带着温顺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