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儿,对面就是匈奴属地。”蒙武指着长城外的一片荒寒之地对儿子蒙恬道。
蒙恬骑在马上极目远眺,那一片青草与黄土相间的苦寒之地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蒙家长子的身份让他很早就知道不能随意说出自己的稚嫩想法。“父亲,那匈奴到底来自何方?”
“听说匈奴的祖先是夏朝的苗裔,他们把淳维奉作自己的祖先。到了商周,山戎、礆狁、荤粥等居于北蛮的部落不断通过战争合并,在的匈奴。马草是一个极其骁勇不讲礼仪的民族。”蒙武看向北方的荒漠之地,语气平淡。现在王师无暇北顾,但是出于军人的敏感,蒙武觉得大秦迟早要与匈奴一战。
“父亲,恬儿听说漠北不止匈奴一族,尚有大月氏、东胡等强族。”蒙恬轻轻皱起眉头,虽然他现在只有十一岁,但是在家风严厉的训导下,他并不无知。
蒙武赞赏地看了儿子一眼,这个儿子出身将门却爱看书,不仅精通兵法更是熟知律法和历史,假以时日,他的成就可能真能直追祖父蒙骜。
“你说的没错,现在大月氏和东胡都比匈奴强大。但是匈奴的骑兵厉害,你如果研习过赵国、燕国与匈奴的对战的话,就知道目前中原的步兵要对抗匈奴骑兵非常困难。虽然目前匈奴尚不是我大秦的心头大患,但是我们军人学习行军布局讲究知己知彼,你对这个民族可不能掉以轻心啊!有空的时候可以多多考虑一下,日后万一与匈奴正面作战该如何筹谋!”蒙武略一点头。
“将军,咸阳急召您回去!”副将蒙磊勒马上前。蒙武略皱起眉头,现在是政王四年,秦王尚未亲政,朝政皆出自吕不韦丞相府和。虽然骜以国的能将军不不不的,但是不知道,心对这个人的没有。有,这个国都人的人大,将己的心。以心和丞相府保持距离,尽量寻找机会出外打仗而不愿意留在咸阳。
知道是。
说国有!的。
蒙武微微一笑,自从吕不韦彻底灭了东周之后,诸国中除了齐国都在谋划攻秦,看来这次他们终于要动手了!“蒙磊,你立即回去整兵,与我日夜兼程赶回咸阳。恬儿,你明日带着其他家眷随蒙放启程回将军府!”
一时间马蹄声疾响,各人领命之后皆随蒙武将军快速回奔。蒙恬知道现在没有自己什么事,遂策马随蒙武的另一副将蒙放慢慢踱回驻地,等着明日启程。
上郡比邻赵国和漠北,一直是秦军重兵驻扎之地。由于地处各国交接之处,上郡城内各色人等皆能看见。操不同口音,着不同服色的人皆能在上郡交通、生意往来,把这个军事重地渲染得有几分商贾大市的味道。
“杂种,打死那个小杂种!”一阵孩童的呼喝声传来。一个异常脏的孩踉踉跄跄地奔跑着,身后一群秦国服色的男孩子正拼命地追赶他,不时拿石子丢他。
蒙恬听得一阵银铃的脆响,有些愕然地看向这群孩子,不知道是谁发出了这样悦耳的铃声。
“公子小心!”蒙放一个眼色,身后的士兵立刻摆出队形,看似不经意地把蒙恬围在中间。蒙恬静静地看着这些同龄人嬉闹,只觉得一阵无聊。恃强凌弱,非大丈夫所为!蒙恬看着那个逃窜的乞儿,希望他赶紧摆脱追赶,跑到安全的地方。
突然,那个乞儿脚下一崴,跌倒在地上。那些大孩子大笑着追上了他,“还敢跑!野人、杂种!”一阵呼喝,那群大孩子狞笑着朝乞儿逼近。那个乞儿看来是害怕极了,退到墙沿,绝望地发现自己已无路可退。
“打死他!他是杂种!”那群男孩纷纷拿起石头拼命砸向乞儿。那乞儿抱住脑袋,身体因为害怕而轻轻颤抖,但是他没有哭闹也没,了这。
蒙恬静静地看着那个乞儿,心里突然燃起一种强烈的怜悯。蒙恬,中,是蒙恬是感觉到一种强烈的悲哀。兵者,凶器也,连年战争给各国造成了巨大的灾难,其实各地都有像这个乞儿一样失去了家人的可怜人。战争的目的是为了消灭战争,蒙家习武是为了彻底消灭杀戮,而不是人!
“住手!”蒙恬低喝一声,策马就要上前。蒙放见公子摆明了要干预此事,只得先行上前。那群孩童不过是闲来无事胡闹而已,见到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兵如何不惊,立马四下逃窜,剩下那个乞儿浑身打颤地留在原地。
突然没有石块砸向自己了,那个乞儿意外地缓缓抬头,看到了马上的蒙恬。可能是因为从来没有见过贵家公子,他一时间看愣了,双眼一眨也不眨地望着蒙恬。蒙恬静静回望乞儿,突然发现他的眼眸是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淡绿色,一种美艳却又显得宁静的绿色。
“公子,他可能是胡人!”蒙放也看清了乞儿的眼眸,不禁戒备起来。难怪他会受欺负,在这秦人居住的地方,他的眼眸太过显眼了。蒙放暗忖,幸好这个小孩是在秦国,如果到了与匈奴素有仇恨的赵国,恐怕他早就被打死了!
听得胡人二字,乞儿的眼眸迅速黯淡下来,他垂下头,不再看向蒙恬。蒙恬突然被一种陌生的心酸抓住了,他忍不住翻身下马慢慢走近乞儿。
“公子,小心!”蒙放一阵焦急。蒙恬很少离开军营,不知道市井充满了未知的危险。蒙放不得不抽刀下马,紧紧护着蒙恬。
乞儿感觉到他们走近自己,有些惊惶起来,拼命想往后退,却不过是进一步靠近墙体而已。
“你叫什么名字?”蒙恬柔声问道。乞儿一愣,缓缓抬头,他清爽的绿眸愕然望向蒙恬。蒙恬突然感觉自己很喜欢看这个小乞儿的眼睛,淡淡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儿摇了摇头,没有作声。“公子问你话呢?给脸不要脸!”蒙放踹了小乞儿一脚,只想拿点钱打发了这个家伙,然后马上把这个让人头痛的公子送回军营。
小乞儿挨了一脚,吃痛,抱住自己的肚子,口中呻吟起来。又是一阵银铃声,蒙恬看到乞儿右手上带着一副铃档。“住手!”蒙恬冰冷地瞪着蒙放,看得蒙放心头没来由地一颤。毕竟是将门虎子,一个眼神就显示了他非同凡响的出身。
“公子,我们得赶紧上路了!”蒙放小心翼翼地看着四周。
蒙恬略一迟疑,此时,乞儿抬起头静静看向他,绿色的眼眸中的感。把他放这,他者饿死。冬天快到了,一个无法保护自己的乞儿会有什么下场,蒙恬心中明了。
“带他走!”蒙恬果断地下令,没有理会蒙放愕然的眼神,翻身上马。蒙放倒吸一口冷气,看着如此肮脏的小乞儿真不知该做何反。他道蒙恬的,这个公子不子,是很,他的蒙不,蒙放单手拎起乞儿,扔到同行士兵的马上。乘蒙恬不注意,蒙放偷偷擦了擦手,真不知道公子要这个乞儿干什么。
阿犁和蒙恬冷冷地对峙着,她一直拒绝蒙恬派来的侍女给自己洗澡,逼得蒙恬只能自己动手。蒙恬现在多少有点后悔带了这个小麻烦回来,她来了之后快把所有人都折磨疯了。她也不说话,所以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
“你必须洗澡,洗澡!该死的,你到底听不听得懂我的话?”蒙恬和阿犁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已经快一个时辰,他感觉到自己的耐心已经快被磨平了。
阿犁惊恐地摇头,她不要洗干净自己,她不想把自己美丽的脸孔完整地呈现出来。在匈奴王廷阿犁就经常看到那些为了免遭强暴的俘虏和女奴把自己弄得异常肮脏,让男人没有兴趣接近自己。在上郡,她就是靠了这个办法让所有人都不愿意接近自己的。虽然自己只有八岁,但是她在毫无礼仪可言的匈奴长大,知道男人对女人的欲念意味着什么。
蒙恬怒哼一声,快步上前,在阿犁逃开之前一把钳制住她。也顾不上是不是会弄脏自己,蒙恬一把抱起不停挣扎的阿犁,一下子把她扔进早已准备好的木桶里。
我快要淹死了!阿犁在内心拼命大喊,但是蒙恬的手却仍紧紧按住自己的脑袋,让她根本无法挣脱。这个中原男孩和冒顿哥哥一样孔武有力,让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阿犁终于感觉到蒙恬松手了,她猛地从桶里站起来怒视蒙恬。蒙恬拿来一块布,也不管阿犁作何感想,再一次把她按进水里,拿布胡乱在她脸上用力擦着。阿犁想大声喊叫,结果却只是在水里不已蒙恬再一次松手,阿犁得空趴到桶沿大口喘气。蒙恬恨声恨气地要再上前给阿犁擦身子,却一下愣住了。她是个女孩子!虽然现在她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但是她精巧的五官以及白皙得几乎透明的皮肤让蒙恬内心一阵赞叹。她好美!
阿犁着,自己蒙恬是好人的念是疯了,她做出自认为最凶恶的表情瞪着蒙恬。听着水滴沿着阿犁的脸颊不断滴到地上的声音,阿犁突然发现蒙恬的眼神有些奇怪,他的脸有些红了。
阿犁正纳闷之际,蒙恬已经走出房间,让一年长的侍女继续帮阿犁洗澡。阿犁闷闷地间或反抗一下,不知道蒙恬为什么突然离开屋子,难道真的是自己浄狞的表情吓坏了他?她有些得意地暗笑起来,这可是她第一次吓走男人!
男女七岁不同席,蒙恬自幼读圣贤书,知道男女之防。他静静地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听着里面侍女的呼喝声和不断响起的水声、铃声,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这个小麻烦真是会磨人!不过她也非常聪明,至少知道用肮脏来掩饰自己的绝世姿容。虽然她现在只是一个小孩,但是蒙恬知道再过几年,她的美貌就再也无法掩饰了。没想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居然捡回一个小美人,这倒是更加费思量了。应该如何处置这个小姑娘呢?
良久,门开了,侍女一身是水地向蒙恬行了个礼,找人把木桶搬了出去。蒙恬犹豫了一下,慢慢踱进屋子,却没有看见阿犁。蒙恬一阵紧张,四下寻找,却发现阿犁全身蜷缩着躲到了墙角。她已经换上了中原服饰,淡绿色的裙装将她的脸色衬得越发白皙,浓密、乌黑的头发洗干净之后柔顺地垂到腰际。
阿犁听得脚步声,如受惊的小马一般睁大眼睛看向蒙恬,绿色的眼眸忍不住罩上一层水汽。他要把我怎么样?阿犁心里涌起了强烈的恐惧,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
蒙恬看到阿犁眼中的惊恐和泪光,心里如同被人一拳打中,居然痛了起来。他轻柔地蹲到阿犁身边,轻轻抬起她的脸:“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会保护你的!”
保护我?阿犁突然想起已经半年不见的哥哥,眼泪忍不住流了里之,的,自己不了。阿自己到了的上围,就再也没有管过自己的死活。也不知靠了什么力量,阿犁居然在重伤之下没有死,还一步步爬到上郡,靠乞讨和拣剩食活了下来。
自己么要,犁,得的能是如此强烈,使得她没有办法思考。在上郡流浪了快半年,她慢慢能够听懂些秦国语言,但是她从来不开口,因为她知道自己浓重的匈奴腔只会使自己进一步遭到歧视而已。
蒙恬心里一酸,轻轻拥住阿犁:“不要哭,不要哭!我会保护你的!”阿犁的眼泪在这个陌生男孩的胸膛上流淌,这是她自被抛弃之后第一次哭。
蒙恬没有妹妹,不知道该如何哄小女孩,只能傻傻地拍着阿犁的背,柔声劝慰她。阿犁的眼泪顿时止不住了,她在蒙恬怀里呜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半年来所受的所有委屈都在这一刻化作滚滚的水。
蒙恬心里一阵一阵地抽痛,他突然发现阿犁的手腕上有不少伤痕。蒙恬一惊,一把捋起阿犁的袖子,发现上面新伤混着旧疤在她原本白皙的皮肤上显得非常狰狞。突然感到一股无法抑制的怒气,蒙恬又惊又痛,更紧地抱住阿犁:“你放心,在我身边,谁也不敢再欺负你了!”蒙恬僵硬的话语像是从齿间挤出来的。不管这个女孩是什么人,我都要保护她,蒙恬心下做出了决定。
“说,我妹妹到底去哪里了?”冒顿的匕首直指阿朵力的喉咙。
“太子,我真的不知道!阿犁公主是被赵国人带走的啊!”看到冒顿眼中燃起冷酷的噬血之情,阿朵力心中大急。在冒顿太子眼里,除了阿犁公主,什么人都是可以漠视的。
一声轻响,阿朵力的脸上顿时开了一个口子,血汩汩往外流淌。
“冒顿!”一声轻叱响起,祁连阏氏赶到。阿朵力心里一松,连滚带爬地躲到祁连身后。祁连双眼冒火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心里却涌起一种强烈的挫败感。自从头曼和冒顿自茏城返回王廷,得知阿犁失踪的消息后,头曼伤心了三天,对侍卫打骂一番之后也就算了。现在有了呼衍阏氏和小王子,头曼更是没几天就把阿犁扔到了脑后。
冒顿却不是,他疯狂地在整个漠北寻找阿犁。一连三个月,他几乎没有睡过觉,那种焦急看得一向寡情的头曼也为之伤怀起来。他劝慰冒顿不要再找了,阿犁不是到了中原就是被狼吃了。
冒顿傲然地瞪着自己的母亲,他们不要以为自己是那个头脑简单的头曼,真以为阿犁会被赵国人带走。笑话,赵国人焉敢接近匈奴王廷。再说了,也没听说阿犁的母亲在赵国有什么显贵的亲戚,么可力地带公主冒顿起眼,人,知阿犁失踪衍阏氏毒打过,而阿犁从祁连阏氏的帐门出去之后就完全在匈奴消失了。难道是自己的母亲联合呼衍阏氏杀死了阿犁?
“你这是看母亲的眼神吗?”祁连阏氏心下忐忑,却强做出镇定的。
“你最好祈祷阿犁活着,或者,祈祷我无法登上匈奴汗位!”冒顿冷冷一笑,挥开帐门走向门外那片皑皑的白雪地。祁连阏氏双腿一阵发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内心的惶恐几乎淹没了自己。
冒顿策马狂奔,心中像是破了一个洞,根本不知道可以拿什么堵上。阿犁,阿犁,你到底在哪里?冒顿紧紧握住脖子上挂着的铃,心里涌起巨大的悲哀和恐惧。奴隶告诉自己,这是阿犁公主临走前留在帐篷里的。冒顿知道这银铃阿犁从来不会离身,而且就算她要走也不会不向自己告别。他在漫无目的地寻找了几个月之后开始在王廷内部调查,终于知道呼衍阏氏几乎打死了阿犁,而奄奄一息的阿犁又被自己的母亲流放了。
“阿犁!”冒顿向天际狂喊,求天神一定要保护阿犁。只要你还活着,我一定会找到你,亲自把你带回王廷。
我要报仇!冒顿双眼坚定地看向前方,双手紧紧抓住缰绳。口乎衍阏氏,你和你的杂种我全都不会放过!冒顿双腿一紧,策马奔回王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