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呼喝声,阿犁透过火墙依稀看到大王焦灼的目光、王后慌乱的泣容……阿犁牙关紧咬,在这个时候她反而镇定下来,生存的本能告诉她必须自救!身下的黑马焦躁地嘶鸣起来,似乎在催促阿犁快做决定。
“马儿,靠你了!”阿犁突然掉转马头往回略奔了几步来到火场边缘,接着猛地勒住黑马,再次调转马头对准已经被拉倒的那片宫墙。
“芷阳,你要干什么?”扶苏害怕极了,紧紧抱住阿犁,声音都了。
赢政看着阿犁的动作,心也到了嗓子眼。“她想干什么?”桓骑大急,“她会不会骑马?”
王贲计算了一下火焰的高度,觉得要跳过来不是不可能,但是必须,自。
蒙恬焦急地看着阿犁,“找马,赶紧给我找马!”蒙恬想亲自去救阿犁。
李季死死拉住他:“不准去!你疯了吗?你是蒙家长子!”
然阿犁大火了过去。
“扶苏,抱紧我!”阿犁拼命踢黑马,黑马极有灵性,把速度提到了极至。
“啊!”扶苏大喊起来。阿犁也不知哪来的念头,居然在离火墙一步的地方下意识地双腿夹紧,缰绳略往上带,疾风猛地跳了起来。
众人皆屏息看着一匹黑马载着一个女人和小孩纵身跃起。
“马儿,靠你了!”阿犁俯下身子,护住扶苏。
“她好像天生会骑马!”桓骑愕然地看着阿犁在空中调整缰绳,技术娴熟。王贲咬紧牙关,紧张地看着阿犁。
“砰——”,“丁零——”,疾风在一片死寂中落地,阿犁一拉缰绳,手腕上的铃铠疾响,疾风一阵嘶鸣,虽然因为惯性仍在向前跑,但速度终于减了下来。
“得救了!”军士中突然爆发轰天的叫好声。
“扶苏!”田芩发髻凌乱地往疾风奔驰的方向奔去。赢政愣了一下,也快步奔了过去。
“芷阳,你很会骑马!”扶苏小脸仍然惨白,佩服地看着阿犁。
“我为什么会骑马?”阿犁一拉缰绳,终于停住了身下的黑马。
阿犁突然觉得脑中一片混乱,似乎浮现出太多太凌乱的画面。
阿犁,马意的,你身下的马到你的意图!”一个蓝眼睛的少年笑着教自己骑马。
“阿犁,抱紧我,不要害怕,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那双温柔眼睛的主人紧紧抱住自己,自己身下的好像,好像就是这匹黑马!
“公子,阿犁永远不要离开你!”
“啊——”阿犁痛苦地抱住脑袋,觉得自己快疯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青青子佩,悠悠我思。”温柔的眼睛注视着自己。
阿犁突然泪流满面,手不自觉地摸向自己的脖子——空的,自己的脖子上空空荡荡。
“芷阳!”扶苏焦急地推着阿犁,觉得她目光涣散。
“阿犁!”听得惊呼声,阿犁在马上愣怔转头,只见蒙恬一脸焦急地朝自己奔来。
阿犁?阿犁!那熟悉的名字彻底连缀了阿犁脑中所有混乱的画面,阿犁的眼泪更加汹涌而出。
“芷阳!”扶苏大惊,眼睁睁地看着阿犁浑身剧颤,突然滑下马去。
“阿犁!”蒙恬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快倒地的阿犁,心疼地发现她身上多处被火灼伤,左手臂上已经露出红肿的肌肤。
“我心匪石,不可移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阿犁喃喃道,满脸是泪地看着蒙恬。自己怎么会没有认出蒙恬,自己怎么能没有认出蒙恬。阿犁的心痛苦地抽搐,泣不成声。
蒙恬身躯剧震,看着怀中泪如雨下的阿犁,心里涌起极其复杂的感情。
“芷阳!”赢政的声音传来,蒙恬浑身一震,悄悄放松了自己抱阿犁的手。
阿犁被大王的声音猛地拉回现实,脑中浮现昨夜发生的一切。
,阿犁的心如被,痛不。
“芷阳!”赢政看见阿犁落马大急,快速从蒙恬怀中抱起阿犁。
“痛不痛?哪里不舒服?来人,传太医令!”赢政抱着阿犁快步身的着的。
“扶苏!”田芩一把抱下马上愣愣的儿子,哭得异常大声。
“母后,我没事了!”扶苏回过神来,见母亲为自己哭得如此伤心,懂事地给田芩擦眼泪。
“母后不好,母后不好!母后再也不会离开你!”田芩见儿子如此懂事,更加伤心,死死抱住扶苏浑身打颤,“谢天谢地,谢天谢地!芷阳,谢谢你!”田芩拼命吻着扶苏,扶苏脸红了:“母后,儿是扑哧!黎敏满脸是泪地笑了出来,转身看见大王紧紧抱着阿犁又惊又怒的样子,心里涌起淡淡的惆怅。这一场大火,大王对阿犁的心疼已,心里她并论,何况自己?黎敏心下黯然,低下头看着地上渐渐枯黄的草,知道自己的春天已经过去了。
阿犁在赢政怀里定定地看着蒙恬,蒙恬蹲在疾风边上,一脸凄然地回望她。阿犁身子剧烈抖动,突然意识到一切都变了,自己回不到过去了!心中剧痛,阿犁突然喷出一口鲜血。
“芷阳!”赢政大惊,急叫太医令。
蒙恬的手紧紧按住自己的心,知道阿犁已经完全想起了以前。但是此时蒙恬一丝喜悦都没有,宫墙已经阻隔了所有的可能,如果阿犁心里仍有爱,她该怎么办?看着阿犁口中喷出的鲜血、眼中的绝望,蒙恬觉得自己快疯了。
蒙毅慢慢走近蒙恬,看到阿犁痴然的目光紧紧搜寻着蒙恬的身影,知道阿犁已经想起了蒙恬。
“哥,咱们走吧,嫂子正四处找你呢!”蒙毅心里长叹,不知道以后会怎样。
蒙恬缓缓起身,面如死灰:“蒙毅,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阿犁是怎么离开蒙府的?”蒙恬转身死死盯住蒙毅,眼中寒光大盛。“哥,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蒙毅回避蒙恬的目光。
“是母亲?”蒙恬并不是傻瓜。
蒙毅一震,愕然抬头。蒙恬咬紧牙关,翻身上马。
“哥!事已至此,你再做什么都是于事无补!再说,她是我们的母亲!”蒙毅急忙拉住缰绳。蒙恬怒火更炽:“放手!”
“哥,你冷静一下!”蒙毅大急。
蒙恬一脚踢倒蒙毅,往咸阳方向奔去。
“蒙恬!”赢晴看着蒙恬疾驰而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蒙毅,蒙恬怎么了?”赢晴心里非常不安,“疾风为什么肯让花阳骑?为什么?”赢晴一把拉起蒙毅,口气急促。
蒙毅看着蒙恬的影,的急,心里。
一道闪电划开天空,蒙毅愣怔抬头。
“风雨欲来!”蒙毅喃喃道,突然醒悟过来,快速往自己的马冲了。
赢晴根本追不上蒙毅,看着蒙毅如疯了一样上马去追蒙恬,心里“公子,现在风大,不要再走了吧!”山谷中,几个侍从焦急地拉着马,却无法策动马继续拖拉马车。
一个中年男子从车中下来,看了看天色:“必须赶快走!这里是边境,魏国和秦国军队的势力均有所不及,不赶紧离开的话可能会遇到山贼!”
“谁会要他这些个破书啊!”一侍从轻声嘀咕,但无奈之下只能继续拉动马。
山崖上的石头滚滚而下,还没等一群人反应过来,突然跳将出来几个蒙面大汉。
“什么人?进了大爷我的地盘也不知会一声!”为首的一个声音凶恶。
“对不住,我等从魏国大梁而来,正要前往咸阳投奔亲戚,不知此地为大爷的地界,多有得罪!”那个中年书生上前一揖。
“呵呵,老子最恨秦国人,最恨你这种一碰到打仗就会投奔秦国的废物!算你倒霉!兄弟们,上!”那个大汉怒喝一声,一下子,三五个山贼上前如切菜砍瓜一般拿长刀挥向手无寸铁的侍从。
听得惨呼声,几个侍即见彩,踉踉跄跄往来时的路奔逃回去。
“公子,赶紧走吧,今天过不了关的!”一个老奴拼命拉那个兀中书的中年人。
“不行,这些是我写了良久的书,这些心血比我的命更重要!”书生书,不走。
“大哥,这家伙看着脑子不行啊!”山贼看得有些愣了。
“你脑子也比他强不到哪里去!现在说这些废话干什么?做了那小子,拿了值钱东西就走!”那个山贼首领推了手下一把。
“公子!”老奴狂呼,眼睁睁看着山贼持刀上前却无能为力,老泪横流,“老奴如何对得起夫人临终前的嘱托啊!公子,您赶快走!”老奴踉跄着奔向那几个山贼,想用身躯阻挡一会儿。
“陈伯!”书生看着老人倒在血泊中,怒火上冲,双手举起车上的剑就往山贼冲去,“我和你们拼了!”
为首的山贼一挥刀,那书生顿时觉得虎口剧震,剑飞了出去。
“手上连点力气都没有还敢砍人?你这种废物还是赶紧回老家去吧!”那个山贼一刀就要砍向书生的脖颈。
“铛——”火花四射,山贼首领骇然发现一只羽箭射到自己刀上,虎口一麻。他眯起眼睛,大风中依稀看到一个身形魁梧的人骑着马冷冷地看着自己。听得马蹄声,马上那人略奔上前几步:“如果你现在跑,本大爷还会考虑不用大开杀戒!”
“他是胡蛮!”山贼看清他蓝色的眼睛,顿时惊呼一片。
“怕什么,就算他再厉害也不过一个人!”那个山贼首领推推手下。
冒顿淡淡一笑,缓缓举起箭:“对付你们这样的乌合之众,我一个人足够了!”
冒顿在赵国、燕国化身为大月氏商人游历了一圈,阿犁的身影没有看到半个,却了解了不少中原国家的防卫虚实。他觉得在中原游历了快三个月也差不多了,因此决定再由秦国取道回匈奴,不想却遇到山贼打劫平民。本来冒顿并不想插手,但是眼见着那几个山贼过分凶焊,忍不住出手相助。
一只羽箭带着呼啸声急射向那个领头的山贼,听得一声惨呼,那个山贼顿时倒地,连喊都没来得及喊上一声。“大哥!”剩下的几个人大惊,眼见着冒顿搭箭再射,赶紧落荒而逃。
“没骨气!”冒顿蓝色的眼眸中没有温度,只听得数声惨叫,剩下的三四个山贼也没逃过他的箭。“要是中原都是这样的货色,我大匈奴倒是迟早会占领中原!”冒顿在心中低喃,一转头,看到那个书生抱着老人痛不欲生。
“他已经死了,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安葬他!”冒顿皱起眉头。冒顿来中原之前已经叫俘虏教自己各国语言,经过这一番游历,他的口音虽不够纯正,但足够交流。
那个书生愣愣抬头,看到冒顿蓝色的眼睛,脸上立即露出惊疑的表情。冒顿最看不得这种文弱书生,心下不耐烦,一拍马儿就要赶。
“这位公子,不知您能不能好人做到底,帮我安葬陈伯!”那个书生突然朗声道。冒顿一惊。此时突然一声惊雷,大颗的雨直往下落,那个书生的眼睛中流露出一种如火焰跳跃的神采。冒顿被这眼中的,下那个了人。
“我叫尉缭,魏国大梁人,正要前往秦国。您呢?”那个书生笨手地赶,上冒顿的。
冒顿回头一看他这狼狈的样子,叹了口气:“我叫阿达,大月氏的商人,也要到秦国做生意。”
“那太好了,咱们结伴而行吧!”尉缭大喜,知道如果有冒顿这样的身手陪伴左右,自己必可安全。冒顿转头打量了他一眼,觉得这个人时而迂腐时而机敏,倒是很费思量。一时间,大雨中尉缭驾着马车磕磕碰碰地跟着冒顿,冒顿停停走走,两人终于在天黑前进入了秦境。
“你去秦国干什么?”冒顿喝了一口酒,看着尉缭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活宝有些愣怔。
“说了老弟可不要笑话我!我尉缭一直研习兵法,虽然自幼体弱无法上阵,但是尉缭自信对于行军布阵颇有心得!目前天下经过这数百年的大乱,也到了合一的时机。我听说这秦王亲政,为人果决,若有时机想自荐于秦宫做一番大事!”尉缭放下酒碗,豪气冲天。
“你?行军布阵?”冒顿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您不要看尉缭为人文弱,但尉缭师承鬼谷子,也曾在魏国拜为上卿。”尉缭一拍桌子,倒是颇有些架势,“可惜魏王昏庸,不听我的建议,终于在蒲阳一战中兵败。我看这魏国气数将近,决定早日弃暗投明!”尉缭叹了口气。
“我是粗人,不懂你这些。不过行军布阵是将军的事,你这种书生干得了什么!”冒顿虽然不敢小看尉缭了,但是总觉得别扭。
“那不尽然!行军布阵有赖于将军的兵法谋略不假,但是如何操控战局,通盘考虑战事却非一个执着于一城一邑得失的前线将领能够完全掌握的。我尉缭身无长物,有的是满腹经纶和对天下局势的洞彻!我尉缭坚信只要遇到明主,我必如你大月氏的宝石一般熠熠生辉!”尉缭淡然一笑,那份自信倒是让冒顿一愣。
“好!我就喜欢有骨气的人!他日若尉缭你真显贵了,记得我这个朋友就好!”匈奴人最为豪爽,敌友只是一念之间,冒顿见尉缭谈吐不凡很是高兴。
“阿达,您是大月氏人,您若有机会接近大月氏国王可要献策让他注意匈奴啊!这个民族现在看着并不算强大,但是所占地域水土丰厚,骑兵作战灵活,假以时日也不可觑。”尉缭沉声道。
“你对漠北也了解?”冒顿一愣。
“说不上!但是听赵国的朋友说起匈奴的战术。您可别说,我中原擅长步兵,遇到骑兵进犯也不易抵抗。特别是匈奴彪焊,不似大月氏人一向与中原友好。”尉缭淡淡道。冒顿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书生还真不是吹牛,他对各地局势仿佛都有所洞彻。
“好!今天咱们喝高兴!好好聊聊这中原、漠北军情!”冒顿一拍尉缭的肩膀。
雨声渐歇,万籁俱寂中只听得冒顿和尉缭彻夜长谈。月亮在阴云中缓缓探出头来,冒顿望着天上的明月,心中浮现出妹妹明亮的眼眸。“阿犁,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