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回与黄蓉挤在人群当中,不忙挪动。他身后背着重剑,稍有些显眼,于是悄悄取了下来,握在手中,如此一来被人群挡着,谁也瞧不着。
郭靖虽然打不过那公子,但他性子坚韧,自是吃了好些亏,还依旧顽强,倒也让那公子脸上有了青肿。
周回往那公子带着的随从中看去,不知何时多出了好些人。其中三人样貌奇特。
一个身披大红袈裟,头戴一顶金光灿然的尖顶僧帽,是个和尚。他身材魁梧之极,站着比四周众人高出了一个半头。
另一个中等身材,满头白发如银,但脸色光润,不起一丝皱纹,犹如孩童一般,当真是童颜白发,神采奕奕。穿一件葛布长袍,打扮非道非俗。
第三个五短身材,满眼红丝,却目光如电,上唇短髭翘起。
那三人站在一起谈话,周回内功深厚,能听得一二。得知比斗的公子是个什么小王爷。和尚被称为灵智上人,白发老者叫做梁子翁,五短身材的叫做彭连虎。
听到他们相互捧臭脚,似乎在江湖上也有些名号。
忽的,又一个人出现,额头上生了三个肉瘤,讲话声音很是熟悉。
周回想了片刻,说道,“蓉儿,你看那人。就是日前我们帮忙打倒的黄河四鬼师父,侯通海!后边跟着四人,正是黄河四鬼!”
“可小心些!”黄蓉道,“咱俩自然不惧他们,但闹起来,被那公子瞧见你的样貌,认出你来可大大不妥。”
“正是!”周回说着,将黄蓉的剑也解了下来,并从怀中摸出两块布将他二人脑袋包起。
又过片刻,西边一阵喝道之声,十几名兵丁健仆,手执藤条,向两边乱打,驱逐闲人。众人纷纷往两旁让道。只见转角处六名壮汉抬着一顶绣金红呢大轿过来。
小王爷的众仆从叫道:“王妃来啦!”
小王爷皱眉骂道:“多事,谁去禀告王妃来着?”
仆从不敢回答,待绣轿抬到比武场边,争着抢上侍候。
绣轿停下,只听得轿内一个女子声音说道:“怎么跟人打架啦?大雪天里,也不穿长衣,回头着了凉!”声音甚是娇柔。
郭靖这老实孩子,见人家母亲来了,就不纠缠人家,放任小王爷去找母亲说话。
小王爷一名随从走到郭靖跟前,骂道,“小畜生,你将我家小王爷打得鼻青脸肿!”
一名随王妃而来的兵丁举起手中藤条,刷的一鞭往郭靖头上抽去。郭靖虽然老实,却也不肯被打,当下还手。那兵丁如何是他对手,被打倒后,一群兵丁围上去。
另一头的小王爷大怒,喝道:“你还要猖狂?”接住郭靖迎面掷来的两名军汉,放在地上,跟着抢上前去,左足踢向郭靖小腹。郭靖闪身进招,两人又交上了手。
那王妃连声喝止,但小王爷对母亲似乎并不畏惧,颇有点儿恃宠而骄,回头叫道:“娘,你瞧我的!这乡下小子到京师来撒野,不好好给他吃点苦头,只怕他连自己老子姓什么也不知道。”
这次越斗越狠,小王爷在母亲面前丢了脸面,手上更是狠毒。郭靖也被打出怒火,下了狠手。过不多时,他们随手抢了兵丁的武器,如此一来,更是凶险。
周回见此,眉头微皱。郭靖毕竟是被黄蓉鼓动的,若是有了伤残,自己心中总会愧疚。然而若是上去帮忙,却免不了被小王爷认出来。即便这几率很小,却也不好冒险。
正为难之时,忽然瞥见远方有一抹熟悉的颜色,在细瞧两眼,周回登时缩下脖子,干巴巴道,“蓉儿,糟糕了。我看见王处一师兄了!”
“什么?”蓉儿也是一惊,顺着周回指点望去,果然一个身着道袍之人来到人群外。
“我们赶紧悄悄溜吧!”周回道。
“不可!”黄蓉摇头,“现下围观之人都不动,倘若我们移动,很是显眼。还是静静等着。”
场中,郭靖与小王爷两招过去,下一刻皆使出兵刃,若是打中,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周回这下并不急,以王处一的功夫,自然能化解。
他心中如此想着,却没等王处一出手,那小王爷随从中,彭连虎大踏步走向场中,左臂振出,右手一个空手夺白刃。挡住了小王爷的手臂,将郭靖的兵器夺过,反手对着郭靖一挥。
郭靖大吃一惊,心知无幸,只得双臂挺举,运气往上挡架。
就在这一瞬间,人丛中一人喝道,“慢来!”
一道灰色人影倏地飞出,一件异样兵刃在空中一挥,彭连虎的手腕已给卷住。
彭连虎右腕运劲回拉,哒的一声,把来人的兵器齐中拉断,左掌随即发出。
那人低头避过,左手将郭靖拦腰抱起,向旁跃开。众人才看清楚那人是个中年道人,身披灰色道袍,手中拿着的拂尘只剩一个柄,拂尘的丝条已让彭连虎拉断,还绕在他手腕之上。
此人,可不正是王处一!
王处一与彭连虎互相注视,适才虽只换了一招,但均知对方了得。那道人道:“足下可是威名远震的彭寨主?今日识荆,幸何如之。”
彭连虎道:“不敢,请教道长法号。”这时数百道目光,齐向王处一注视。
王处一并不答话,伸出左足向前踏了一步,随即又缩脚回来,只见地下深深留了一个印痕,深竟近尺,这时大雪初降,地下积雪未及半寸,他漫不经意地伸足一踏,竟连雪带土,踏出了这么一个深印,脚下功夫当真惊世骇俗。
“师兄这样出场,显露功夫,真是大大的给他张脸。他心里肯定得意的不行。”周回笑呵呵低声道。
“这臭道士,却有几番功力!”黄蓉道。
彭连虎心头一震,问道:“道长可是人称铁脚仙的玉阳子王真人吗?”
王处一此刻倒是谦虚无比,道:“彭寨主言重了。贫道正是王处一,‘真人’两字,决不敢当。”
他微微一笑,向郭靖一指,说道:“贫道与这位小哥素不相识,只是眼看他见义勇为,奋不顾身,好生相敬,斗胆求彭寨主饶他一命。”
彭连虎听他说得客气,心想既有全真教高手出头,只得卖个人情,抱拳道:“好说,好说!”
王处一拱手相谢,转过身来,双眼一翻,霎时间脸上犹如罩了一层严霜,厉声向那小王爷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师父是谁?”
“哎,师兄竟然不认得他么?”周回心下奇怪道。
那小王爷听到王处一之名,心中早已惴惴,正想赶快溜之大吉,不料他突然厉声相询,只得站定了答道:“我叫完颜康,我师父的名号不能给你说。”
王处一道:“你师父左颊上有一颗红痣,是不是?”
完颜康嘻嘻一笑,正想说句俏皮话,突见王处一两道目光犹如闪电般射来,心中一惊,登时把一句开玩笑的话吞进了肚里,点了点头。
“啊,原来是丘师兄的弟子!”周回这时明白了,“丘师兄早年确实收了未出家个弟子,不过似乎是叫什么杨康,如今怎么变成了完颜康?”
这完颜康被王处一训了两句,脸上倒瞧不出什么,笑嘻嘻的请王处一去他王府做客,转头又跟郭靖拉起关系,说什么不打不相识。
郭靖认死理,问那小王子如何对比武招亲的少女。却把完颜康弄得尴尬不已,只得使出拖字诀来,而后便遁走。
王处一见了完颜康走了,向郭靖道:“小哥,你跟我来。”
郭靖道:“我要等我的好朋友。”说着往人群中的周回跟黄蓉望去。
“这憨货!”周回心中暗叫一声,低头弯腰,挽着黄蓉,扭头留个背影,随着人群缓缓移动。
郭靖瞧了半晌,伸手挠了挠脑袋,“啊,怎么周兄弟跟黄姑娘不见了啊!”
“你的好朋友是不是一个少年,一个少女!”王处一瞪大眼睛,“少年叫做周回,少女叫做黄蓉!”
“道长认得他们么?”郭靖惊喜的说着,浑然不知已经把自己的好朋友出卖了,“正是!”
“这混账小子!”王处一怒喝了一声,拉住郭靖手臂,挤出人丛,脚不点地而去。
他带着郭靖在城中寻觅了一圈,却如何能发现周回黄蓉的人影。
“王道长,你跟我那两个朋友有些仇恨么?”郭靖不明缘由,傻傻的问道。
王处一气道,“那周回是我师弟,至于黄蓉是东邪黄药师的女儿。此事说来话长,日后你见着他二人去问罢。”
“啊!”郭靖道,“周回兄弟年纪不大,竟然是道长师弟。”
这一年多来,全真七子与黄老邪满江湖的寻找周回黄蓉。
如今终于有些踪影,虽然又给跑了,但王处一心下亦宽慰了许多。他原先除了气愤周回被小妖女拐走,更是担心周回修炼先天功出了差错丢性命。
王处一细细问了郭靖与周黄相遇经过,心中赞扬周回侠义心肠同时,更加想找到周回。
但现今丢了踪影,一时半会儿也难找。心念完颜康的邀请。想着先去那里做客,教训教训完颜康,而后让那家伙派遣手下帮忙,同时将消息传递给几位师兄弟,比自己独自一人去找好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