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请留步。”短短五个字,轻轻一句话。杀伤力却是犹如千钧巨力,击在墨门老者墨言歆的心中。
他是谪仙人!虽是晋升取巧,但也是渡过灾劫,登过天梯的谪仙人。要知道,这天下间谪仙人也就十数人尔。
如同墨言歆观察之时,黛眉山上的江湖青年们汗流浃背一样,这墨言歆此时也有些汗流浃背。
来者是谁,竟能逃过我的神识扫描?
来者跟在我身后,究竟有多久了?
纵使是谪仙人,一时竟忍不住杂念纷飞。
但毕竟是谪仙人,只是在仅仅一瞬间之中,墨言歆便将心中的杂念通通驱除,对那身后之人,再无畏惧,缓缓回身。
却见,来者一身青色儒袍,形影儒雅。此人腰中左右都挂有兵器,一刀一剑,好不风流。
看着远来的儒雅身影,墨言歆双目倏然一缩,眼光里有怀恨,有佩服。
他对着来者拱手道:“却原来是儒门无涯学宫的商浩然师兄。”
来者正是商浩然,他拱手还礼道:“正是商某。实在是惭愧,道友对商某知之甚详,商某却连道友的名姓也不知晓。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墨言歆:“自大墨那日被汝等儒道释魔攻破之后,先祖一脉见事不可为,联合了诸位大难不死的先贤,改名换姓,以墨为姓氏,世代隐居于无名之地,等待天时再来。”
“某墨言歆,承蒙同道抬举,忝为当代墨门守护。”
“竟是当代墨门守护,如今墨门并无钜子,守护当家做主,与我儒门夫子并列。如此人物,商浩然不能少了礼数。”说完,却又郑重向墨言歆行了一礼。
墨言歆始终警惕着这位客套得过分的儒门教尊,对其的礼数不置可否。
“不知商师兄让某留步,所为何事?”
商浩然道:“无他,不过是适逢师兄在此,浩然手痒,欲与师兄切磋切磋一二尔,同时,也好让年轻一辈们认真看看我等长辈的交手,长长见识。”
......
黛眉山脚,杜小宇三人信步走着。
杜小宇这厮对于历史的认识几乎是空白,听着易不驯谈古道今,一时竟不知为何对这墨门有着无限的好奇。
“这墨门也真是了得,没落多年,再现江湖之时,竟能出现一位谪仙人。”
“是啊,拥有无穷伟力的谪仙人啊。”易不驯、燕无回都一片向往。
修士五境,含垢、命匣、触道、问距、道真。道真境的谪仙人,可谓是当世顶尖武力。道真境,也可谓是武道之巅了。要知道,道真以上的风景,据说历史上还没先贤见过呢。
“那位墨门老者可穿越虚空,自是谪仙人无异。我的老师自小便用穿越虚空之能在千万里之外取来各种物资、美食,与我共享。我对这种手段可谓是极其熟悉。”
如此伟力,用作那偷盗之事?易不驯与燕无回一时无语。
二人心底满是黑线,相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想法。他们二人跟正道等人接触越来越多,跟星辰等人也曾谈笑风生。据星辰所言,这杜兄有一个缺点,便是爱在旁人面前抹黑自己的老师。现今看来,果不其然。这不,又来抹黑了。
看他模样,在这抹黑老师的过程中,似乎还有巨大的快乐呢。真是奇了怪了。
“要说这虚空挪移除了吃食,还有更好的作用便是...”
“啊!”
...
杜小宇尚未说完,便只觉自己又回到了墨门空间之中。又有了那种被人捉到天上星辰中,被人从天上抛下,他只觉身不由己被人捉住,瞬息间不知发生了何事,便穿越了虚空。
待身形甫定,举目四望,只觉身旁之人一个不少都在身旁,只是自己等人却是被移动到了另外一条山道,再也不在黛眉山。
再望得远些,却是看到了那位墨门的老者,与一位他曾见过的青衫儒袍前辈。
“竟是两位谪仙人?”杜小宇眉目一皱,好像有些明了易不驯所说的墨门外的战争,指的是什么。
他轻轻将目光移向易不驯,只见此君嘴角含笑,朝他微微点头。
杜小宇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到商浩然的声音响起。
“言歆师兄,观众可是已经到了呢,你我此战可是要好好指点这些后生晚辈们。”商浩然话虽然轻,但却能恰到好处地传到每一位江湖青年的耳中。谪仙人神通广大,这些微末小技能,也不算什么。
墨言歆在刚听到年轻一辈面前之时,仍不知商浩然的具体意思,待看到这被商浩然请来的年轻观众,心下警醒,一下子看出了这儒门读书人的险恶用心。
这商浩然,是想在年轻一辈面前,狠狠地击败自己!
在天下青年面前打败墨言歆,打败当代墨门守护,将墨门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声势打破,同时建立墨门的赫赫威名,让获得墨门传承之人心惊胆颤,投鼠忌器!
此战到此,已是不能退,不能不战!墨门不战而退,对于墨门刚刚复兴的士气,可是致命的打击。那三位内定的少钜子,只怕也会心生异端。
“能与商师兄交手,自是好事!要知道商师兄的才情,某虽在山野,也是有所听闻。对于师兄,某向来是极为佩服的。而且也自叹不如久矣。”
商浩然嘴角微笑不改,心中暗道:墨门之人也不老实,你我又从未见过,从未交过手,如何说得上自叹不如久矣。且看你这山野匹夫有何要说。
只见那墨门老者不卑不亢道:“吾闻之,汝父商夫子传位于当今姒夫子,阁下竟冒天下之大不韪,贸然反叛,要推翻姒夫子而自立。”
“又闻之,当年学宫金顶夺位一战,姒文矩夫子心怀仁义,又念在商师兄你乃上代夫子亲儿,不忍杀你,于是便饶过你一命,只是要商师兄放下手中所有权势,安心为学宫著书立说。不想商师兄不愿放下手中的富贵与权势,竟然愿意交出自己的亲子为质子,以换取学宫教尊一位。”
此言一出,周遭青年一辈,顿时轰然。当年之事,为江湖隐秘,鲜有人知。不想今日竟然被这墨门的老者悉数讲了出来。看商浩然那不为所动的脸色,也不知是真是假。
许多江湖小辈被这墨门老者说出的秘密吓得一惊一乍,同时又紧紧按着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啊”的一声,惊叫出来。
要知道,眼前可是谪仙人在互掐。谪仙人的秘密,岂是普通人所能听到。难不定眼前这儒门教尊一个不喜,殃及鱼池。要知道这位儒门的凶人当初便是以下克上的主,无法无天之极。
“师兄你这样的行径,枉为儒门学宫之人。你已经将儒门素来秉承的仁义礼智信通通抛弃,撕破了脸皮,露出了狰狞。”
“商师兄,你这样的人,着实不是君子。”
“不当为人子,不当为人师。”
商浩然岿然不动,沉沉的声音答道:“的确,商某一生所为,都称不得君子。”
他这样的回答,等于是默认了墨门老者所有的指责,也似乎默认了他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的的确确是不当为人子,不当为人师。
在场的其余门派之人见商浩然竟然就此承认,更是惊诧得不能用言语表达。甚至有一些正义感过强之人,甚至浮现不耻之色,就连看向儒门端木始,颜伯玉等人的眼光也有些异样。
儒门中,冉子牛只感觉面上无光,脸色讪讪,有心要出言为师尊正名,却又被身旁师兄所阻挡。同时,颜伯玉、端木始面无异色。而商子轲,则是眼里露出幽深光芒,不知在想着什么。
商浩然身虽不动,神识却观察到了在场之人所有的反应。毕竟当年之事是他毕生心结之一,岂能似看出来般毫不为墨言歆之言所触动。
他甚至知道,眼前这墨门的老者占据大义,便连天下人也大为赞同。
这一刻,竟似千夫所指!
但下一刻,商浩然便神色如水,丝毫不在意,只是淡淡应了一句:“墨师兄,你,说完了吗?”
千夫所指,也不过拂面春风。
商浩然踏前一步:“商浩然此生作为,固是为遂一己之私,但这一己之私,却是要自百家中兴儒门以独尊。虽算计无数,但仍旧俯仰无愧,不负社稷苍生。举法度,统百家,削众生逐利之心,传仁义安邦道德定国。”
“师兄这些话语,如欲打击商某道心,怕是要失望了。吾道心之坚,怕是被师兄小觑了。”
“墨门的世兄既然现世,吾商浩然便特来送行。此路好走,一路达酆都。黄泉路上,世兄可看见墨门的一切都在我儒门中大兴于世。”
似是想到妙处,商浩然灿烂笑出声来:“哦,当然除了墨门的道统。毕竟商浩然纵有惊世之才能也没法令已灰飞烟灭的东西重现。早在千年前墨门就已消逝。”
这位风流不羁的儒门教尊,笑眯眯的说着恶毒话语,此刻竟给一种阴深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