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辈出,文韬武略,如百舸争流。确实是好生刺激,刺激!”燕无回沉浸于杜小宇突生豪情的昂扬话语之中,也是激动得不行。
年轻男儿,正是争强好胜的时候,哪个胸中没有几分热血?哪个不想通过打败他人来证明自己的实力,进而扬名立万?
趁着身旁二人都自斗志蓬勃,杜小宇眨了眨眼睛道:“在这武道之路上,能结识二位英雄豪杰,也是杜某的荣幸。”这货也是起了异样心思,要趁机套近乎,借机摆出惺惺相惜的姿态,加深彼此交情。
燕无回和易不驯听了,各有不同反应。燕无回是一副是极是极,我等相识确实是一场难得的缘分的模样。
而那易不驯则是理智许多。只见这麻衣修士不轻不重地说道:“我与燕兄只是区区无名小卒,名不见传。而杜兄出身玄都,我等犹如下里巴人与阳春白雪。”
杜小宇立马拂袖,面露不悦之色:“易兄此言却是颇看不起杜某。我与两位相交,乃是敬重二位的心胸气度义气,与彼此之间的身份没有丝毫关系!”
他佯作怒色,又开始打出感情牌:“而且说起出身。杜某出身,未必比得二位光鲜。世人皆道杜小宇乃是玄都弟子,风光无限。可无人知道,我杜小宇,其实在玄都之中活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连朋友也不多。”
燕无回一脸错愕:“以杜兄武功与人品,在玄都岂有不高朋满座之理?”
杜小宇沉默好一会,进而沉声道:“其实,杜某来历,颇为复杂。我的母亲乃是鬼道族女,父亲乃是魔道散修。我自幼父亲便失踪,随母亲生活。却因不是鬼道纯血血统,备受歧视。后因血脉纯度不够,而被逐出鬼道。”
“被逐出鬼道之后,我流落江湖,着实过了几年流浪生活,吃了好些苦头,才得到玄都一位前辈垂青,收我为徒。”
两人听后,尽皆诧异。不想这看着风光无限,论个人武力,能排的上年轻一辈前列的杜小宇,竟也有这般经历。
杜小宇顿了一顿,却仍未停止出感情牌:“那位玄都前辈收我为徒,为我测筋骨之时,却发现我的筋骨,很是特殊。我竟是天生魔骨!而同时,更修炼有我那失踪的父亲留下的魔道功法!”
易不驯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下来:“鬼道混血,天生魔骨,修有魔道功法!杜兄你竟然尚能活至今日,你那老师,必然是玄都之中了不得的存在。”
燕无回也是话语都不连贯,喃喃道:“天生,魔骨,修有魔道功法。历史上这样的人物,要不是成为了魔道的巨擘,便是被正道群雄扼杀于摇篮之中了罢。哪里有可能会成为玄都的弟子?”
易不驯道:“难怪杜兄方才说在玄都之中活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杜兄这样的来历,玄都的高层虽是给面子你的老师,秘而不宣。但若杜兄在日常之中暴露了自己修有魔道功法,只怕会引起轩然大波,引发舆论的攻击。”
随后,他又对杜小宇道:“杜兄连这等秘密也对我等说出。易不驯若还怀疑杜兄的诚意,便是不当人子了。”
“哪里,哪里?易兄算计无双,燕兄性情中人,能与二位相交,乃是杜小宇一辈子的福气。”
三人客气数句,气氛渐暖,关系迅速升温。
只有那杜小宇胸中隐藏着自己的时心魔暗暗吐槽:这小鬼成长得越发狡猾,连自身天生魔骨之事都可以拿来说事,以搏同情分,趁机打进他人心窝。
三人关系上升,渐渐也开始对其余二人说出自己的来历。
那燕无回道:“我出身于八大家族之一燕家的没落旁支。父亲修为极低,不过命匣后期便武道止步不前。故无甚显赫身世。”
“我的母亲早逝,只留下我与姐姐相依为命。父亲在母亲逝去后不久便结了新欢。后母对我等并不好。人前人后都不好!我与姐姐终日活在后母的脸色之中,不得安宁。这次墨门之行,乃是我实在受不了后母的区别对待,偷偷离家出走。”
轮到易不驯说自身来历之时,这个跛足的麻衣修士久久不曾说出一句话。
他的双眼倏尔变得通红,眼角竟凝结出一滴滴血色的泪珠,这泪珠止不住地往下流!
易不驯声音沙哑:“实不相瞒,易某生而为人,与一人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怨。”
杜小宇与燕无回彼此对视一眼,同时想起那天所见的易不驯梦游那一幕。
到底是怎么样的仇恨,才会在做梦的时候也悲痛莫名地七窍流血?
只听易不驯涩声道:“我的仇人,是诡师。”
燕无回再次震惊。在杜小宇说出自身天生魔骨之时,他曾被震惊了一番。在易不驯说出自己的仇敌是诡师之时,他再度震惊!
“竟是那个被天地不容的诡师?!”
即便是那临时困在杜小宇胸中八门金锁内的时心魔,也自震惊得以神识传声给杜小宇道:“你这要结交之人的仇敌,竟是诡师!?”
杜小宇轻声向胸中那时心魔问道:“诡师是谁?”
“诡师,是时六龙的仇人,我的恩人。”那心魔罕有地静静道。
“我那本体时六龙,乃是十数年前的气运之子!气运之子,得天地大势所垂青,一切事情无往而不利。”
“可以说,若不是诡师,我那本体将会成为这江湖独一无二的存在,成为巨擘中的巨擘,将一切谪仙人都踩在脚下的超级存在!”
“但可惜,世上出现了一个诡师。这诡师不知是何来历,也无人知其姓名。他不知因何目的,施展了一种古往今来从未出现过的术法,以世人不知道的代价,硬生生地将天地所垂青于时六龙身上的气运硬生生斩去!”
“以至于时六龙的一帆风顺戛然而止,被那北辰家主北辰远击败,横刀夺爱,抢走了其心爱的女子,那冰王一脉的后人。随后更是一蹶不振,武道修行也出了问题,导致了我的出生。”
“时六龙的走火入魔,直接导致了时家某一项计划的流产!同时也导致儒门无涯学宫与时家的合作搁浅!以至于原计划要发生的许多事情未曾发生。依我这样知道内情的人估计,那诡师斩去时六龙的气运,甚至影响了这个江湖十数年的走势!!”
北辰远,冰王一脉,时六龙,诡师?杜小宇听着这一个个名字,默默不语。
“诡师曾斩了时六龙气运,逆了天命,触怒了天地。故而天罚降临,要将他自世间抹去!传闻,曾有自九天霍起的雷劫,对着他连续十日十夜的轰炸,要将他的精气神从世间抹去。”
“但,诡师依旧未死!即便天地降下杀伐神雷,也未能取其性命!”
自那日天降神雷仍旧未死后,诡师便成为了世上最神秘,最吊诡,也最危险的存在。世人以诡师称之。
杜小宇听着那时心魔所说,心中波澜不止。这世上竟然有如此神奇的人物。
易不驯形貌枯槁,眼流血泪。
他便抹着眼角的血泪边低泣说道:“其实我原来是诡师的徒弟,在他门下学艺数年。”
“只记得诡师那场劫难过后,世人开始传言诡师穷凶极恶,天地不能容。但我仍旧不以为意,丝毫不觉得他是邪恶之人,当他如师如父一般跟随。直到,直到看到了那杀母的一幕。”
说到此处,易不驯的血泪已然流如注,哽咽不成声。
“我永远也忘不了,忘不了那一天...诡师一记掌心雷,狂电穿牖,如火光激射。雷电贯心而入,洞左胁而出。我的母亲,便从此化为焦炭。”
他缓缓抹去面上淌着的血泪,以自嘲语气回忆平生:“连徒儿的母亲也下得了手杀害。这样的人,我竟然还敬之如父、如师。我实在是有眼无珠,认贼作师!”
燕无回最是热血与义气,当即便道:“那诡师如此丧心病狂,连徒儿的母亲也要无辜杀害。实在是该死该杀!易兄,若要杀那诡师,当叫上我!”
杜小宇也道:“易兄切勿忘了还要带上我!”他说的极快,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作秀,还是真情流露。
时心魔神识传音道:“杜小子,你可别没事找死。那诡师诡异之极,斩了气运之子,逆了天命,得罪了天地也不死,可谓是当今世上最吊诡的存在。”
“莫说是要杀这样的存在,便是要布局算计这样的存在也是难如登天!弄不好便是身死道消,化作灰灰。”
杜小宇下意识地便要回一句:那是自然。
但却瞥见易不驯万念俱灰,形貌枯槁,眼流血泪的触目惊心的一幕。
又看见那燕无回信誓旦旦要助易不驯报仇的坚毅神色。
那一句“那是自然”,化作了沉默。
他看着易不驯,心中想道:自己最敬慕的老师杀了自己的母亲,自己的老师成了毕生的仇人。这样的打击,易兄的心想必很痛很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