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孝青那股挑衅教杜小宇不禁暗暗纳闷:“我如今的身份是倾城请来助拳的沐啸风,与此人应该毫不相识才是,为何他会对我似乎极为了解,仿佛认为我能与他相提并论,要与我比试一番?”
虽是不解方孝青为何对自己怀有战意,但此人的比试邀请,杜小宇却无意拒绝。
无论是顾倾城先前对方孝青的评价,还是刚才方孝青此人展现出来的心计,都激起杜小宇的好胜之心。
如此一个心思千回百转的谋师,武学修为如何,悟性如何,与我相比又如何?杜小宇满心都是好奇。
“不知道方兄想要如何比试?”言下之意,却是答应了相较一番。
方孝青听闻他应下此事,不知为何有种如释重负的慨叹。而后又道:“这次演武机缘,只有半个时辰,只能比试一种绝学。你我二人便各自挑选一种绝学,参悟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之后,只以你我所学绝学决一高下。”
杜小宇闻言,摇了摇头:“此事不公平。虽然都是参悟绝学,但我们都没有学得墨门的功法。只是以我们自家的功法所修的真气使出两种绝学。看似以绝学相较悟性,但其实仍是相较修炼境界的高低。”
说到此处,杜小宇昂然一笑:“我境界太高,即便方兄对绝学领悟得再多再厉害,境界不及我,也不过是被我一招击破。”
方孝青承认他说得有理之余哭笑不得:“沐兄,你这自信,比我还要骄傲。”
杜小宇道:“非是在下自信,而是在下的境界,真的比之常人要强上不止一丁半点。”
杜小宇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方孝青更是受刺激,觉得杜小宇骄傲得过分。
“境界越高,差距便越明显。你我不如将修为都压制在含垢境后期,如此一来你我差距才不至于拉开太大,又能将这壁画上的绝学实力充分发挥出来,对方兄也更公平些。”杜小宇不紧不慢地道。
方孝青见他如此一本正经地认为自己境界不如他,也是气得有些醉了,陡然生出更强烈的战意。
他暗暗握拳:“就依沐兄所言,这三种绝学,方某选那邓陵枪,不知沐兄如何选择?”
见方孝青这握拳动作,杜小宇心下得瑟一笑。此前在第一区时,他曾经以杜小宇身份激将方孝青,可惜这人狡猾,油盐不沾。现今换了个马甲,故意不紧不慢地看不起对方,终于成功激将了一把。
可惜方孝青不知道他的小心思,不然,更是气得不行。
“好用剑,故选相夫剑。”
二人选定绝学,当下便各自盘膝而坐,紧盯着墙上壁画,参悟起来。
“墨门绝学相夫剑不愧为旷古烁今的绝唱招式。”
杜小宇从师当世第一的剑法名家,在独孤问剑的指导下达到了观千剑境界的瓶颈。后来又被玄都的笑长老训练了一番,观千剑的瓶颈才有所松动。然他性子惫懒,受不得苦头,半路偷跑了出去,于是松动的境界并无进步。
此时看着那墙上壁画附近的小字批注,他的境界,竟然重新有了松动!
“故老相传,剑者,君子之器、百兵之首。用剑需有度,或护苍生,或诛不臣,或讨逆贼,以扬正道。”
“此言浩然,使我等剑者胸中一股沛然正气油然生出。但于相夫言,不过放屁,好臭好臭!”
“先人造百兵,不过是百兵各有所用,好处理日常大小事务,图个方便而已。如何来如此之多废言?”
“什么百兵之首,什么君子之器,不过是束缚自己剑心的愚夫所云。”
“剑,便是用来打架、用来杀人的利器,仅此而已。”
......
“而所谓用剑,不过是舒心中意气,应胸中情绪。”
“心有大怒,而难发泄之时,出剑宜慢,剑招亦缓,渐渐蓄势,作雷霆击。”
“心有不平,当出剑如迅雷,一削胸中怨愤。”
“心情畅达,舞剑和长歌,一念兴战,屈人之兵。”
......
“相夫剑法,传世一十八招。”
“非攻”
“非乐”
“非命”
......
这墙上批注微言大义,说的都是与平素不同的离经叛道的见解。但不知为何,却极合杜小宇的胃口。特别是那句“所谓用剑,不过是舒心中意气,应胸中情绪。”恰恰击在他心中那道弦上,发出如黄钟大吕一样的共鸣。
他越看越是心花怒放,犹如久居愚昧穷乡之人得闻王化,得观圣人书。
每读完一句,这厮便忍不住赞叹一句:“此言大妙!”
而后整副心神投入,也说不出完整句子,只是不停地反复:“妙哉。”
“妙哉”
“妙哉”
......
不知反复喃喃了多少次“妙哉”,杜小宇长久以来观千剑的瓶颈,破了。
一股玄之又玄的感觉于脑海中产生,杜小宇福至心灵地眨了一下眼,再睁开时,一切似乎有所不同。
以往不甚明了的剑理,如今阔然开朗,一朝顿悟。
此前晦涩凝滞的剑道,尔后变成一潭活水。
可惜他乔装打扮并没有带上自家宝剑,不然一剑在手,他能以无锋重剑道尽千言万语。
正是观千剑而后识相夫,一朝得悟,剑法小成。
杜小宇察觉自身变化,喜得手舞足蹈:“如今我也可以称大师了。剑那糟老头老是说我剑法粗浅不入方家之眼。日后回山,须得让他吃瘪一番,收回以往之言。”
这厮高兴过头,浑然忘了方孝青说过此地只可以呆半个时辰之事,一味兴奋,脑中反复体验此次剑法小成的所得,连参悟墙上其余的相夫剑法也忘到九重天之外。
最后,半个时辰的时间一到,那满地的脚印蓦地活了。脚印之中一道阵法被激活,一道白光裹着他传送至演武堂门外。
杜小宇这才醒悟过来,剑招一十八,他才不过悟了三招,一时只觉大为可惜。
又见演武堂之门仍未关上,还可以从外面观察到内中的方孝青席地而坐,比划着双手演练枪法,便要跨过门槛,再度进入其中。
但哪里能够进入?他前脚刚跨出,便停在空中,被一道无形的气墙所阻。如此数次,都不能进入。杜小宇这才死心。
他静静守在门外,过了不久,才见一阵白光闪过,光中有一人被挪移而出。
方孝青犹自比划着双手,演练着枪法,犹如食髓知味的武痴,眼里是掩不住的喜意。想必是被墙壁上的枪法理论与传世名招吸引了整个心神,沉浸其中。
杜小宇轻咳一声:“方兄,你已经死了一次了。”
方孝青这才从体悟枪道中摆脱出来,正视杜小宇,背后冷汗淋漓。他心窍玲珑,自然一瞬间明白杜小宇这话指的是他于悟道至境被传送出门外,全副身心沉浸于武学。如若杜小宇此时出手,他的性命必定是没有了。
此人涩声道:“沐兄,孝青欠你一命。”也是此刻,他才产生与杜小宇平视的感觉。在此之前,他占据主导地位,在情报方面,算计方面处处领先,虽然出于某个目的要与杜小宇比斗,但心下却是认为自己在杜小宇之上的。
认为自己在杜小宇之上,才要通过比试,向某些人证明做某事他比杜小宇更有资格。
杜小宇一句你已经死了一次,才让他明悟,自己有些低估对方了。
听着对方酸涩的话,杜小宇心里暗笑,先前被方孝青各种料敌先机,语言攻势所产生的阴影这时通通消失。
方孝青又道:“不知沐兄,在这演武堂内学那相夫剑,半个时辰内学了多少招式?”
此人摆出一副悠然模样:“区区不才,可是学了邓陵枪五招。”
他心思腹黑,刚被杜小宇一句话吓了一吓,吃了亏,便要在语言上讨回优势。这邓陵枪之难学,乃是他平生罕见,想必那与邓陵枪齐名的相夫剑也必然难学。他评估了片刻,自言己身学了五招。
如若杜小宇回答学得招数少于五,自能做到打压对方。
如若杜小宇回答不止五招,他就将计就计,比武之时用了五招就装作力竭。先让杜小宇尝些甜头,待对方大意之时,趁机使出第六招将对方击伤。
击伤对方之后,再回一句:“沐兄,要不是我留手,如今你怕也要死上一次。”算是还了刚才一笔。
“说来惭愧,在下资质愚钝,似豚猪一样蠢笨。庶竭驽钝,也不过学了三招。”杜小宇诚恳答道,脸上表情看不出一丝作伪的样子。
“三招?若不是此人悟性确实如此之差,便是他也起了故意瞒报的心思,要坑我一坑。”方孝青以己度人,根本不信杜小宇所言,小眼睛咕噜咕噜转动。
“方兄,既然你我都已经出来。这比试,也应该开始了吧?”杜小宇迫不及待地道。他方才剑法终于突破长久以来的瓶颈,正技痒着,恨不得与方孝青一战,验证现今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