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玄都山上。
玄都弟子成百上千,来往其中。
其中有二人并肩而行,低声讨论。
一人一身白衣,长相俊俏,仪态更是极佳,走在路上也会有些女修士悄悄观望他,长得好一副风流模样。一人长相中等,气度中等,背后有着一口不显眼的无锋剑。
正是杜小宇与当日那白衣少年。
据这白衣少年所言,他复姓北辰,名芒星,在玄都派中化名星辰行走。
杜小宇这人,见识着实一般,在听了复姓北辰之后,也不过是低声嚷嚷了一句:“北辰这个姓氏,实在是罕见。”
那北辰芒星也只是暗自轻笑一声,不去说出北辰二字所代表的一切,只是强调要杜小宇帮忙隐藏他的真实名号,在他人面前以星辰称呼。
此时,二人正言笑晏晏。看这样子,哪里还有数日前的剑拔弩张。
“北辰兄,今日我二人应该观览这玄都中的哪一座名山?”
这连日来,杜小宇与这白衣少年北辰是迅速升温,出同行,夜同居,把臂言欢,好不畅快。
一开始,杜小宇这人小心眼儿,唯恐这北辰芒星泄露了他道魔双修的秘密出去,故意地做出一副相交投契的模样,死缠烂打地要与北辰芒星日夜相谈同住同行。
对于北辰芒星那一句路过,杜小宇是死活不肯相信。而且此人连真实姓名也不肯透露与他人知晓,必定有许多不足道的秘密。
但即便如此,杜小宇对于这北辰芒星,没有丝毫恶感。
一者,此人虽是发现了他的秘密,却丝毫没有对外透露的意图;二者,此人对杜小宇特别实诚,就连不能说与太多人知晓的真实名姓都可以告诉杜小宇;三者,此人博闻强记,见识甚广。
这连日来他带着杜小宇遍览玄都群山,对每一处风景,每一处名胜知之甚详。某某前辈曾于此处悟道,某某前辈在此处与相好定情等等秘辛娓娓道来,如数家珍。
如若不是北辰芒星再三说自己乃是外门弟子,杜小宇便会以为他是玄都土生土长的内门子弟。
北辰芒星略略思索了一会,道:“这数日你我已是看惯了平常风光,不如,今日,找些乐子如何?”
“如何找乐子?”
“要说这玄都山群中,风景万千,名胜无数。但许多都是那死物,是往日前辈先人留下的风景,唯有一样风景,才是活着的。也唯独此种景色,最是诱人。”
杜小宇听他说得极为高端大气上档次,心生好奇。
“不知是何种风景,竟然是活着的。”
北辰芒星憋着一肚子坏水,故作高调,先是咳嗽了两声,后用手捋了捋他身上根本不存在的胡须,放高了声音道:“要说这活着的风景,自然是女峰之上的窈窕淑女。妖娆体态,婀娜多姿,燕瘦环肥,哪一风景不是人间绝顶。”
玄都山群山之中,有许多高人择地开创洞府,招收门徒。其中,有一脉,上至师门长辈,下至门人弟子,尽是女性。此脉所在的山峰,有好事者称之女峰。
有个不成文的习俗,玄都的长辈,若是生了儿子,便自己调教。若是生了女儿,便将她送至女峰之中让女峰的同道收为弟子,代为调教。
这女峰之所以天下闻名,最重要还是一个原因。
这女峰,是玄都山中几乎所有男修士的求偶地。玄都的女修士已然全数集中于女峰之中,男修们若不想打光棍,几乎都得在女峰之中寻找自己的道侣。
然而,女峰之中,若非要事,通常谢绝男修。
杜小宇听了,脸色狐疑,哭笑不得。他断然想不到这见多识广,看着正派无比的北辰芒星竟有如此一面。什么活着的风景说得这般玩味,原来是指女色。
杜小宇还没回答,旁边便走出一人,满脸邪性,一副大家都是男人你懂的的表情。此人压低声音道:“两位要闯那女峰,须得约上在下一道。”
杜小宇与北辰芒星相视一眼,交了一个眼神,心中都有些了然。
这从旁走出之人,本在杜小宇二人身后数丈走着,在方才北辰芒星高声说话那一瞬间,他无意中听在耳中,身形蓦然移动,转眼之间便来到了他们跟前。这份速度,不一般。
北辰芒星接下那人话语,低声道:“我二人是要去那女峰拜访一二没错,但不知道友有何本事,可助我二人。”
他这人有些文人风骨,硬是要将窥花行径说成拜访。
未待那人回答,他又道:“我有一术,可将自身气息模拟成飞禽走兽,草木精灵,胜于敛息之法良多,便是有了意外,也可及时回避。”
敛息术是将自己的气息封锁,把所有对外沟通天地元气的毛孔闭上。
可惜此法过于苛求,使用者时时刻刻都必须以心神控制自身气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泄露。因为若有一丝气息外泄,武者能凭借着武感感应到异状。
武感乃是修道与凡俗的门槛。开了武感,才有踏足武道的资格。
武感,是一种虚无的感官触觉。细腻到极致的触觉。
人生而有感。母亲在工作之时偶尔能感到家中的孩儿饿了嚷嚷着要吃食。女生们在于自家男人只需要一眼,便知道臭男人们精虫上脑要出轨。更有的人甚至第六感极好,经常莫名感到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有种似曾相识的恍惚,似乎许久之前就预测到自己的一角未来。
武感,类似于这些感觉。在修炼功法下,与天地大道建立联系,所修炼出来的直觉。这种直觉玄之又玄,往往能感应神识扫描不了的事物。
北辰芒星所说之法,模拟其他生物气息,确实绝妙。便是修士武感感应之下,也会以为是飞禽走兽或草木精灵,而不会以为有人在暗中匿藏。
杜小宇与他相交数日,闻弦知雅意,知道这白衣少年有着不同于常人的考验他人的方式,遂接着道:“我与那女峰当家有一定交情,若出了麻烦,她轻易动我不得。”
他乃是独孤问剑弟子,那女峰主事见了独孤仍要尊敬行礼喊一声师叔或长老,辈分并不比杜小宇高。看在独孤份上,即便他闯了祸,那主事也不敢过于责斥。
说到此处,杜小宇心下隐隐有些兴奋。独孤问剑曾嘱咐他不要闯祸。但他生来反骨,常常与老师作对。老师让他向东,必定是向南向北向西的。私闯女峰,窃玉偷花。这种事情想想都觉得兴奋。
即便是事情败露,也有另外两人同罪,纵然受罚,也不会过于孤单。
北辰芒星与杜小宇二人,一个以自家独门本领为凭,一个以自家身份为凭,都是胆大包天之辈,要考验眼前放话要一起偷花之人。
那人先是介绍了自己名姓,名为张乘风。
张乘风吐了两口唾沫:“可惜我那老爹无用,本领稀松平常。既没有传我可以模拟气息的术法,便是身份,也不过是与女峰姑月真人同辈,若我出了事情,他必然不会为我作保,还会胖揍我一顿以安姑月师叔之心。”
吐槽之后,他试探着问了句:“观二位面孔甚是陌生,怕是我玄都外门弟子吧?”
二人点头。
“那便对了!”张乘风击节扼腕道:“然而,我有一样本领,是两位绝对没有。那便是我乃玄都内门弟子,自幼有志于攻略女峰。对这女峰的一草一木,机关陷阱了然于胸。还有这女峰之上,屋舍俨然,若是无我,你们可知哪间屋舍之中住着哪号人物?你们又可知玄都之中,哪位师姐姿态最是诱人,值得我等拜访?”
北辰芒星与杜小宇顿时眼前一亮,有一种找对了向导之感。
二人数息之间便换了谄媚神色。
一个道:“张兄与我虽是初见,然一番话语下来,顿生知己之心,恍如相识数年,不,是数十年一般熟悉。”
“张兄大才,正是与我二人志同道合。这艰难伟业,没了张兄自然是不行。”
三言两语之间,三人便是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两位之意,我已尽知。唉,少年人火气这么大,又没有地方发泄,真是难以生存啊。”
“可怜我张乘风在玄都多年,便是憋了多年。今日见了女峰一位师姐,便觉一见倾心。明日见了另一位师姐顿时又发现另一种风景,禁不住发现新大陆般的喜不自胜。如此一日复一日的少年慕艾,已是储存了好些年的火气了。”
“我自幼遍览群书,读至素女经,玉房秘诀,洞玄子,天下至道谈等书时,有一种生命大和谐之术,最是令人向往。“
“两位,两位,我观今夜月黑风高,最是适合做那种拜访故友的雅事。”
一个是早熟意动多年,一个是自幼看尽黄色小书籍,一个是有心闯祸犯事,如此三人,那股臭味最是相投。